林语陌嚼着干巴面包:“你们去吧,我吃过了。”
他去了定要破坏气氛,到时候一桌子姓沈的给他眼色看,他脸皮厚无所谓了,傅明煦夹在中间不好做。
他不想傅明煦为他做出对抗沈家的事,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能再给傅明煦添麻烦了。
“你爱吃什么,发给我,我给你带回来。”傅明煦边开车边打电话,语气温柔,事已至此他没有遮掩的必要,心中无愧,坦坦荡荡。
车里另外三人听得一清二楚,沈清尴尬地看向窗外,沈禾习惯了,沈禾父亲眉头一皱。与傅远南多年交情,傅明煦又是他看着长大,纵使心生不满,他也不方便干涉太多。
他想不明白,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突然成了同性恋了?
“我没什么想吃的,国外的饭一点也不好吃,你别买了,早点回来我等你喔。”
挂断电话,林语陌强行堆出来的笑容消失,身体也终于有了力气。他回到病房,姜春瑜不在,傅远南睡着了。他担心傅远南床上躺太久腿僵,想着傅远南毕竟虚弱,睡着了一时半刻醒不来。干脆鼓起胆子,挽起袖口,为傅远南按摩僵硬的双腿。
他凡事尽心尽力没有一点虚假,因为他有许多希望,希望为傅明煦分忧,希望傅明煦父母明白他其实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糟糕。
林语陌按得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傅远南睁开的双眼。
傅远南看到林语陌的一瞬,愤怒地抬手指向他,干燥的唇瓣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心电监护仪上,原本平稳的心跳,陡然出现波动,心率加速,发出报警声。
林语陌懵了,慌乱解释:“伯父你别生气,我、我现在就出去。”
姜春瑜端着洗好的水果回来,脸色一变,小跑进来一把推开林语陌,狠狠瞪他。
林语陌踉跄地后退几步撞在门上,脊背生疼,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小个子女人也会爆发出这么巨大的力量。
病房里传出姜春瑜安抚傅南远的话:“你消消气,刚做完手术不能情绪太大,你放心吧,小煦已经和他分手了,往后不会再来了。”
林语陌用力咬住下唇,牙齿嵌入唇肉,却不觉得疼。
提前回来正好看完这一幕的沈禾,高傲的走向他,淡淡的说着风凉话:“你不会以为打扫打扫卫生,为傅叔叔按按腿擦擦脸,就能让他们认可你吧?”
“林语陌,不要自我感动了,你的付出是最低廉且没有任何特殊性的,但凡出四千块钱,都能找到比你好的护工。”
“我是你的话,被这么羞辱冷眼对待,是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的。”
沈禾说完进入病房探望,傅远南拉住他的手拍了拍。
林语陌面无表情坐下,握住颤抖不已的手。
经过几日,手背上被水杯碎片划伤的口已经愈合结痂。有些结痂脱落,留下一条淡粉色疤痕。
林语陌盯着这道疤,神情有几分恍惚。
小时候父母吵架,有一次他爸喝醉把碗砸向他,骂他是扫把星,灾星,骂他的出生让家里小买卖赔得血本无归。
瓷碗碎片在他手臂留下一条伤口。那条伤疤是他少年时期自卑的源头之一,纵使夏天再热,他也不敢穿露手臂的衣服。
辍学后,攒了很久的钱,终于攒够了激光去疤的钱。
洛翼舟劝他不要做激光,说男人有点疤没什么,说他的疤痕很漂亮。他不干,他就要漂漂亮亮的,他想要自信的站在洛翼舟身边。
洛翼舟被艺术学院录取后,邀请洛翼舟吃饭喝酒的朋友很多,每次洛翼舟都会带着他,向他们介绍,林语陌,他洛翼舟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做完激光那天,他心病祛除一块,高兴地给洛翼舟打电话,他说洛翼舟你来接我嘛,今天我好开心哦我们去吃路边摊吧,我请客!
洛翼舟说他在和朋友吃饭,突然离席不好。他不同意,吵着让傅明煦接他,说不来接他他就一直在医院门口等他。
洛翼舟只好笑着答应他。
那天他在医院门口等了好久好久,天色渐暗,也不见洛翼舟来,给洛翼舟打电话无应答。
再次接到洛翼舟电话时,说话的人不是洛翼舟,而是警察,洛翼舟在距离医院两条街的十字路口,被酒驾的司机撞了。他疯了似的跑到医院,等待他的却是icu里洛翼舟的咽气。
他拼命拍打窗户,他说洛翼舟没死,他说洛翼舟看了他一眼,他嗓子喊破,手臂不只被哪个前来控制他的医护人员抓伤,医生说他魔怔了,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洛翼舟死了。他亲眼看着他咽气,亲眼看着白布盖在他头上,亲眼看他尸体被推进焚烧炉。
那天他想,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任性非要洛翼舟接他,洛翼舟不会出事。
他爸说得没错,他是个扫把星、灾星,他的存在会给身边人带来厄运。
外公离开了,洛翼舟也走了,对他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