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筠已有一段时日没见着李叙了,对这些事自然也就无从知晓。他只知道当今圣上实属辛苦,他们好不容易遇了一个明主,对方却因身体不好,不能长驻皇位。
四年前,他的岳丈晏启深因年事偏高,身体衰弱而辞官回家颐养天年,空出来的首辅之位,几乎所有大臣一致认为非皇帝的舅舅裴文眠莫属,可结果却大出人所料。
李却并没有提携他的舅舅,而是晋升礼部尚书张廷正为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空置出来的礼部尚书职位由礼部右侍郎谢广筠担任。
皇帝崇尚礼孝之道,做礼部尚书这四年间,谢广筠被委以重任,深得皇帝器重,他多年来的勤政为官抱负得以很好施展。
谢广筠发自内心的感激这位帝王,希望人在位时间长一点,如今见宋修濂失落摇首,便知这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
忍不住轻叹一声。
宋修濂见状,接着又说:“保养好的话,尚可活个一两年。”
谢广筠忍不住又吐气一声,一两年也还是太少了。
之后二人都没再说话,空气一时有些凝滞,就在这时,宋景沅和宋景溪走了进来。
宋修濂看人脸上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就问:“景沅,怎么了?何苦愁着个脸。”
宋景沅便道:“谢忱今天不知怎么了,我与景溪进去与他打招呼,他不但没个好脸,还说自己心情不好,不要我们烦他。”
她以为谢忱病了,便伸手去探他额间,谁知人侧身躲开,说不要碰他,然后便弃琴离去了。
宋景沅心情顿时便不好了。她又没惹他,好心好意关心他几句,不领情便也算了,何苦甩脸子给她。她是来他家做客的,不是来看他脸色的。
简直莫名其妙!宋景沅想起方才情况,心里就一顿来气。宋修濂看出她有情绪,便说:“谢忱心情不好,你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了,你二人先去外面候着,我与你谢伯伯说几句话便来。”
宋景沅便带着她妹妹出来了。二人在院子里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宋景沅看着天上灰压压的云,意兴阑珊。
对面的宋景溪说:“姐姐,谢忱哥哥为什么不高兴呀,咱们再去看看他吧。”
宋景沅没好气道:“看他做甚,人家又不待见我们,你还往上赶,倒显得自己低贱,反正我是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宋景溪顿时就蔫了气,说:“姐姐不去,我也不去了。”
宋景沅揶揄她道:“怂包,你要是有小时候那份缠人劲儿,他早就是你的了。”
说的宋景溪瞬间低下了头,她喃喃道:“姐姐就知道欺负我。”
宋景溪自小便笨嘴拙舌,不如她姐姐那般聪伶,与宋景沅拌嘴,从来都是自己被压着一头。有时她也会想,要是爹娘把她生的聪明些就好了。
宋景沅见她有些讪讪,忙又缓了口,“好妹妹,姐姐与你玩笑呢,你不要不高兴,笑一笑嘛。”在人的痒痒处挠了两下,宋景溪立马就咯咯笑了起来。
姐妹二人在外面逗闹了会儿,很快宋修濂便从屋里出来。本来谢广筠要留他们在家里用午饭,宋修濂见两个女孩儿无聊得紧,便领着人回家去了。
谢广筠也没有勉强,将人送走之后,转身去了谢忱房里。
房里门窗紧闭,靠窗的案几上躺着几株枯败了的虞美人花。谢忱背身躺在榻上,外衣未除,身上也不着一被一毯。
谢广筠走至榻前,倚在人身边坐下,伸手在人额上一探,竟是起了高烧。
不禁埋怨道:“你这孩子,烧的这么厉害,也不知跟人说一声,爹给你拿退烧药去。”起身欲走,胳臂却被谢忱拉住。
谢忱坐起身子,说:“爹,您先别走,孩儿有话与您说。”
谢广筠动作停住,见他脸上殷切,便挨着他重又坐下来。
父子俩四目相对,谢广筠问:“有什么话你便说吧,爹在这儿呢。”
谢忱这才说道:“父亲,孩儿想出去走走,到卞京城以外的地方,访名山大川,交书剑贤友,圆孩儿四方之志。”
他是高官之子,即便不参加科举,将来靠着父亲的关系,也可以在朝中谋得个好仕途。但他无心于功名,对外面的山川名士心弛神往。他的干爹曾与他说,真正的名士不在官朝,而是隐于尘世,嬉笑怒骂,纵情清谈,恣意人生。
他一直想与父亲明说,可又怕伤及父母心,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1,他是家中独子,若外出几载不归,怕父母思念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