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渺搓干净手指上的黑灰,眨眨眼睛,略微怀念道:“都是阿迟教我的,可惜那时我不肯好好听,就记得一点。”“不错,很实用。”兔肉滋滋地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江无昼咬了一口,笑道,“以你的身手,救他出来应该不成问题。也不知这山下是什么地方,等下我帮你借套衣服来,乔装一番再上路。”“能不能要件红……”“行,一定给你带身灰扑扑的回来。”“……”山下的镇子不算大,但不知为何,茶楼酒肆里随处可见外来者,说着天南海北的方言,连带着镇上也热闹许多。“松州云水那边确实有召开讨伐大会,但平沧道的一个边陲小镇,怎会聚集了如此多的江湖人士?”靠着多年累积下来对情报的敏锐,江无昼觉得不太对劲,随意挑了家茶铺坐下,要了碗粗劣凉茶,轻车熟路地打探起了消息,“这位兄台……”片刻之后,他神色凝重地走出茶铺,喃喃道:“封山围剿?”江无昼回到山上,将衣物塞给顾渺,道:“有个坏消息,你且听我说……”“哦哦,哦,哦……这样。”顾渺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一边认真翻看那些衣服,“这件好丑。”“他们为何突然火急火燎地下了绝杀令?”江无昼背靠着一棵树,思索道,“我在茶铺里与数人攀谈,皆不清楚原因,只义愤填膺破口大骂,说你被妖邪蛊惑,爱食人肉,是煞星转世成了魔头,当诛。”“是吗?”顾美人抱着挑好的衣服站起来,眨了眨眼,无所谓道,“以前还说我喜欢拿人的脑袋当夜壶,胡编罢了,吃饱了撑的。”“但绝杀令……”“用不着太过担心。”顾渺绕到一块石头背后,脱去破破烂烂的红衣,探出半个脑袋来,“你先回陵德湖,想办法将此事告诉阿迟。”“然后呢?”“叫他过来。”顾渺理直气壮道,“之前说不想牵连我,不愿见我。但如今绝杀令都出了,整个江湖人人都想砍我一刀,指不定谁连累谁呢。告诉他,弄坏坠子的事情我不计较了,若十天内没有赶来,等着给我收尸吧。”江无昼:“……”江无昼:“阿渺,绝杀令并非儿戏。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有几分把握能撑过去?我还听闻,天阳门从玄宗手里得到了你的画像,正在找人大肆临摹,准备给参与围剿的各门各派人手一份。暴露容貌这点,对你可谓是极其不利。”“他们抓不住我的。”顾渺理了理鸦青色短衣,从丢弃的红衣下摆上撕了根布条,将凌乱长发捋顺了高高束起,山风拂过,衣袂翻动,眉眼间满是飞扬恣意的神采,“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你尽管放心地去。”“……那好,万事小心。保重。”陵德湖。明明正是夏日草盛水绿之时,却弥漫着一股萧瑟之感。江无昼骑着快马一路驰骋,经过湖边渡口时微觉诧异,一拉缰绳,勒马细看。这渡口虽说几乎成了摆设,但前不久晌清欢为了陪自己游湖,又命人重新修缮一番,还雇了了船夫。而今小舟尚在,船夫却不见了踪影。难不成岛上出了变故?右护法自暴身份,图谋不小,陵德湖要真有什么意外,必定跟此人脱不了干系。若猜测成真,晌清欢那边倒是无需担忧,不知岑熙……他沉吟片刻,两腿一夹马腹,喝道:“驾!”骏马一声长嘶,蹄下生风,奔过长堤,转眼便到了刻着飞花阁大字的石雕牌楼。江无昼翻身下马,未见守卫出来相迎,整个岛上静悄悄的,仿佛一夜之间成了死地。他握住剑柄,敛息凝神,慎之又慎地向清兰院走去,路过一处假山时,倏地放缓脚步,侧耳听了听,戒备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哟,好耳力,不愧是白衣无面。”那人自知躲不过,有恃无恐地从假山背后走出来,“能从赤蝶手里逃过一劫,江公子还真是命大。”“右护法?”见到此人,江无昼干脆利索地拔出剑,“你竟还敢回来?”“我为何不敢?”右护法眼睛眯成一条缝,抱着手臂,气焰嚣张道,“玄宗向来睚眦必报,你伤了方小公子,难不成以为靠诈死就能糊弄过去?本想一步步把飞花阁收入囊中,谁料出了这档子事,惹得宗主震怒,提前将那晌清欢送去地府报到了。晌阁主一死,这岛上剩下的又何足为虑?”清欢出事了?江无昼心头猛地一紧,被突如其来的心悸压得喘不过气来,反手一剑劈过去,道:“胡言乱语!”右护法闪身避开,口中继续道:“是不是胡言,你看一眼岛上景况便知。啧啧,传闻中惊才绝艳的飞花剑晌清欢也不过如此,空有一身本事,还不是落入了宗主的圈套?哈哈哈哈哈……这会儿大概早已沉在江底,连块骨头都捞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