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昼静静地看着他,直把他瞧得心慌起来:“无昼,我真的……”“你不曾下毒害我,也没有当我作叛徒,更没让人围追堵截我。”江无昼打断了他的话,眼角眉梢都挂满了讽刺,“所以,我这一身伤都是咎由自取、自讨苦吃,与阁主大人毫无关系。是么?”晌清欢被问得哑口无言,又觉得有点儿憋屈。虽说是难辞其咎,但也不至于遭如此冷眼……吧?至少,以前无昼是绝不会这样给自己脸色看,怎么……他忽觉眼前这人变陌生起来。撕去了温和的外衣,露出藏在底下的某种他一直不愿面对的情绪。那样冷漠、尖锐、直白,充满了排斥和抵触。“你果然……”他喃喃道,“不喜欢我。”江无昼撇开头:“你也没什么特别讨人喜欢的地方。”晌清欢没来由地焦躁起来:“当年在陵德湖边,你第一次见我时就该明白,我回来意味着什么。为何还要装模作样笑盈盈地带我去见老阁主?这些年也一直装出百依百顺好脾气的模样,真不知道你这脸上贴了几层面具,叫人分辨不出真假。”“够了!”江无昼胃里又泛起隐隐的恶心,挡开他的手,忽觉有些悲凉,“真也好,假也罢,随你怎么想。我累了。”晌清欢却不依不饶,追问道:“当年之事,你果真心里有怨?那为什么……”他很想问一问,既然厌我、怨我,那为什么你对我的好看起来如此真心,好得令人心甘情愿陷进去?江无昼却会错了意。“我难道不能怨吗?我不该怨吗??”他终于忍不住愤怒起来,肩膀微微颤抖着,沙哑道,“晌清欢!你欺人太甚!你——”江无昼只觉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一花,额上的伤口仿佛裂开般一阵阵钻心地疼,疼得他咬紧了牙,蜷缩在床上,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无昼?!”晌清欢压根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手足无措,赶紧去门口把岑熙找来,又是把脉又是煎药,一时间忙乱得人仰马翻。几番折腾下来,江无昼又沉沉昏睡过去。岑熙抹了把不存在的虚汗,收拾好针包,扭头便对晌清欢怒目而视:“他伤病交加,需要静养,静养明不明白?我说阁主大人,你到底想怎样?”“我……”晌清欢是真觉得自己无辜,“我不过同他说了两句话。”“两句话就能把人气成这样,那阁主说话的本事可真不小。”岑熙恨不得让这屡屡惹祸的家伙原地消失无踪,可惜打又打不过,只能阴阳怪气一下,“无昼哥这么对你好,图什么?图你气他不够狠?”“……我也想知道。”晌清欢垂了眸子,头一回觉得如此茫然,“我想了那么多年也没能想明白,他为何对我好。”岑熙睁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晌清欢瞥了眼身后熟睡的人,拽起岑熙往外走,道:“跟我来。”“你……你要干嘛!”“问你点儿事。”晌阁主这架势哪像是问人,分明是要把人给吃了,吓得岑小大夫差点儿叫起来,死死抱住桌子腿不肯走:“你你、你答应过无昼哥,会放我走的。”“等解药一到,我便会放你离开。”晌清欢拎着他进了隔壁屋,往塌上一坐,搁起两条腿,认真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也不讨喜那也不讨喜,总之就很惹人嫌?”岑熙:“……”岑熙小心地点了个头。“那无昼他凭什么一直对我好?”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岑熙忽然十分想念迟鹤亭随身携带的五花八千奇百怪门的毒物,这不得给不知好歹的晌阁主整点?许久,他才道:“无昼哥对你好,就是想对你好罢了,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晌清欢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半天,换了个坐姿,意味深长道:“难怪你会讨他喜欢。”岑小大夫瞬间汗毛倒竖,开始思考如果喊救命会不会有人听见。晌清欢也没真想把人怎样,见他如惊弓之鸟的模样,不由好笑道:“怕什么,既然你从方怀远手里救下了无昼,便是对飞花阁有恩,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你。”岑熙闻言,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他。只见那双常年写满冷漠与不耐烦的眸子里,竟多了一分若有若无淡淡的温柔。这分温柔是给谁的,不言而喻。但岑熙更不明白了:“我瞧着阁主也不像薄情寡义之人,无昼哥又是个好说话的,你们之间为何会闹到这种地步?”晌清欢微怔,长久的沉默之后,才道:“你知道他以前是老阁主收养的义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