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柠吃了药也没那么快退烧,薄时予熬好粥给她,她撒娇扭着不肯吃,他把她拉到腿上,制住她不老实的手,把粥吹温了强行喂给她。
有人喂,她才终于乖了点,靠在他肩膀上,就着他的手吃下半碗,去睡觉之前,她还迷迷糊糊记得要把地上的快递盒子收拾好,免得她哥费力气。
收拾到抱枕箱子的时候,里面有个卖家赠送的红色手绳,上面还串着一颗红豆,很多店都会顺手给个这种小玩意当礼物,虽然不值钱,但沈禾柠还挺喜欢。
她把这根手绳从塑料包装里拆出来,不由分说戴到了薄时予的手腕上,跟那枚昂贵的白玉观音放在一起,然后大大方方抬起他的手亲了一口,笑眯眯往沙发上一窝,直接睡了。
薄时予盯着腕上的红绳,来回摸了几遍,唇边弯出笑,又很快敛住。
他把几乎不省人事的小姑娘抱起来,送到楼上卧室,把她散落的碎发慢慢别到耳后。
她脸颊烧得通红,他就坐在床边一声不响陪着,直到夜里药效起了作用,她的烧渐渐退掉,他才俯身亲她嘴角,给她渡了点温水,手指抚着她绵软耳垂,心爱到有些无措地重重揉了揉。
柠柠快过二十岁生日了,他庆幸,这个生日能在他拥有她的三个月里。
两三天之后,沈禾柠这场感冒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正好舞蹈学院这边也有事找到她,系里主任亲自跟她面谈,严肃地举着手机给她看了几段舞蹈视频。
沈禾柠见过,专业群里很多人在发,是某短视频网站上最近风特别大的一个舞蹈挑战,背景音乐是当红的古风曲,配上特定几段抓眼球的编舞,很多素人网红,包括女明星们也在跳,简直是近期流量密码。
主任说:“就这个舞蹈,网上实在太火了,上头领导刚发话,咱们作为国内殿堂级舞蹈类大学,有这种事绝对不能让业余的给比下去吧,就算不争个热度第一,也得把水平立在这儿。”
说着她跟沈禾柠对视,意思很明白。
沈禾柠指指自己:“让我跳?”
“不然呢,还有谁,”主任很喜欢她,又担心她会飘,清清嗓子补充,“你那些有名气的学姐们基本都入圈了在忙事业,学校里只能指望你,你尽快把这段舞弄出来,经费人手都不是问题,效果必须出彩,就当是给学校做宣传。”
沈禾柠接下了大任务,马上就联络大家开始准备。
舞蹈偏向于庄严仙气,色彩稠艳的飞天舞,女孩子们赤脚细腰,冷白皮配上古风的浓红深绿,本身就容易抓眼球,沈禾柠相信自己不会被比下去,但要得到更高评价,还是要有突破。
其他人的跳舞场景多数是在室内,或者庭院小公园,她直接选了更广阔的环境。
定地点的时候,沈禾柠扒拉着地图有点失神,手指停在了临市城郊的梧山上,梧山风景清雅,多年之前就开放游览,但不是什么热门景区,一直人气寥寥。
她十五岁那年,哥哥带她去过,站在山顶上一块很大的观景平台上,他手指绕着她的小辫子,笑吟吟跟她说:“等下次再来的时候,希望我们小禾苗长高一点,就不用总是仰头看哥哥了。”
后来她那么努力长高,却再也没机会跟他去过。
那块观景台,倒是特别适合拍这段舞。
沈禾柠叹气,她只是想一想,毕竟拍摄团队里男男女女不少人,要结伴去临市,花的费用就是一大笔,学校再大方也不能这么挥霍,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个距离近的。
沈禾柠在纠结的筛选拍摄地,而薄时予的轮椅停在临市中心医院的骨科专家诊室里,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死死拧眉,斟酌着用词道:“时予,我想你的情况,你自己比我还要了解,目前来看——”
“不用把我当成接受不了事实的病人,直说就可以,”薄时予平静说,“截肢是吗。”
眼前的骨科医生是国内骨科权威,三年前接手薄时予的伤病,以往都是他定期去圣安医院复诊治疗,但这次恰好这边的中心医院有一个重症脑肿瘤患者,病情突然加重,无法转院,专门请了薄时予赶过来主刀,手术成功以后,他才抽出一点时间,来问一句自己的腿。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都是做这行的,我没什么可瞒你,如果伤情一直这样反复加重,又找不到有效的疗法,应该很快就要面对结果了,而且你的情况跟别人还不太一样,截肢后切口不容易恢复,可能很难穿戴义肢。”
薄时予瞳色很深,乌墨似的透不进光,也没有波纹。
他现在还自欺欺人的,像是个完整的人,敢跟沈禾柠并排走在一起,等到时候,他就只剩一截空荡的裤管。
残腿和断肢,后者对一个小姑娘的惊吓指数,不知道要大多少倍。
想到她惊恐的那种眼神,薄时予即使在人前,眉心也还是紧了一下。
他从诊室出来的时候,一对年轻夫妻从身边经过。
男人左腿从腿根处截断了,似乎是手术不久,还不适应,撑着拐杖走几步就会脸色苍白地要摔倒,女人很娇小,紧张扶着他,无数次被带着磕磕绊绊,辛苦也让人心酸。
江原见薄时予出来,匆匆迎到跟前:“时哥,沈姑娘刚找过我,说给你打电话你没接,问你在哪,没经过你同意,我就没说咱们来临市了……她要拍一段室外舞,估计想找你去看。”
薄时予垂眸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随即小禾苗的微信就活跃跳出来。
“哥哥,你看我的新舞裙好不好看,妆容怎么样,我这次要拍外景,地点定在了市郊,可惜不能去梧山,我们当初还约好过要再去的,你应该不记得了。”
后面跟着她五六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