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你有琴卡,也是可以花钱买几个小时的练琴时间。”
“但是,”
“办理琴卡,若你是校外学生,不管你是哪所大学,隔壁s理工也罢,还是s大也好,只要不是我校学生,都需要出示你们学校相关领导所开的借琴证明,说明白为什么要借琴房,并且必须有学校的红章,才能获得办理校外琴卡的下一步资格。”
“……”
抑扬顿挫的语调,话里话外,全都透露着一股子高傲劲儿。
温浅听的额头青筋一跳一跳,她又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得出这个女老师瞧不起她们理工狗的意思。女老师还盯着温浅的手轻笑了两声,温浅低头,看着自己每天捯饬小扇贝而被贝壳边缘划出一道道小口子的手,心里是相当的不舒服。
:)。
女老师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更难听的话,温浅对她欠了欠身,退到琴房门口,
“对不起老师,我知道了。”
“谢谢你,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
人没必要自讨没趣!
温浅转身拉开门,离开了琴房。身后还传来那女老师不理解的呵声。温浅心里一片赌,理工类的学生怎么了嘛?虽然理工类的师兄的确好多长得没有学艺术的好看,但大家的实力也都是杠杠的,不要以貌取人!
外面的雨还在下,并且没有要停的意思。温浅边想边在这红瓦砖楼里四处乱走,不知不觉,走上了顶层的八楼。
八楼没有设立任何琴房,整一层都被打通衔接,形成一个巨大的密闭空间。走廊狭窄地围绕在刷着灰色墙漆的空间外部,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的金属大门。
里面传出一阵阵轰轰隆隆的乐器演奏声。
温浅一愣,站在楼梯上回了片刻神,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跑到顶层来了。
乐器此起彼伏声飘荡在周围的空间里,声音很杂,每种乐器似乎都在练习着自己的声部,明明十分不合拍,
却意外不炸耳。
但温浅却没心情欣赏,这边没有保安,楼梯口有一小块没被雨淋湿了的台阶,再往下就是通往七楼的走廊,走廊两侧立着冬天也还会绿葱葱的柏树盆栽,雨水沿着墙缝不断往下流,一颗颗打在伸出去的枝叶上。
从小温浅就是被人捧在掌心呵护大的,似乎身边所有人都特别喜欢她,都从来不舍得凶她。哪怕是在最难熬的那三年,大家也都是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温浅有点儿小娇气,这点儿小娇气一旦在被人莫名训斥后,就会嘟嘟噜噜从心底冒出来。
她在干净的楼梯前坐了下来,外面的雨下的正萧瑟,温浅托着腮,望着那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点儿发酸。
以前被人骂了,总会有人给她出头的。
可是,这已经不是以前了……
温浅仰着头,让到眼眶的泪水收回去,她从书包里翻出来两块颜色鲜红的小贝壳,将它们放在前面的水洼中,手指一推,看着漂浮的扇贝壳荡漾起一圈圈水波,
往前摇啊摇。
小的时候,只要温浅一哭,父亲温成就会从口袋里摸出来两枚扇贝壳,拼成小船,找一块有水池的地方,放在里面,
然后抱起来哭泣的小温浅,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好啦好啦,不要哭不要哭,我们浅浅最乖了,再哭可就成小花猫啦!”
“看,小船~”
……
小贝壳在水洼中摇摇摆摆往前飘。
不管长到多么大,温成总是喜欢用这些哄小孩的举动来哄女儿开心,就算到了初三那年毕业,父女两人因为继续学音乐还是正常走高中择理而起争执,温浅气呼呼地甩了门,躲在屋里大声喊“我以后就是想学海洋我不要走艺术!”,
温成在门外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早晨,当温浅揉着肿成桃子的眼,迷迷糊糊拉开窗帘时,
还是看到父亲温成,用院子里的小水池,给温浅摆了一百个她最喜欢的虾夷扇贝贝壳。
那份温柔,在两个周之后暑假最炎热的那天,却戛然而止。
温浅看着那贝壳,就想起了温成,温成最不喜欢温浅哭,所以这三年,无论再怎么难过的事情,温浅都不会哭,实在是太难过了,她就拿出来爸爸离开前留下的小贝壳,飘在水中。
仿佛温成还在她身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温浅,却突然拉不住决堤了的泪水,以前有人对她不好,温成总会不分青红皂白,护犊子地将女儿保护在身后。可能真的是下雨天的缘故,可能温成最后一次拉开家里那扇大门的那天,正好也在下着这么大的雨,
黑色的长风衣,在白茫茫的水天相接处,一点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