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秋念叨一句:“缠妈精。”
林知夏根本不理他。她和妈妈描述了《荷马史诗》里的故事,重点叙述了希腊与其他国家的战争。复杂的战争尚未结束,冷风仿佛灌进围巾里,林知夏打了个喷嚏,妈妈就把她的帽子系得紧紧的,又用围巾遮挡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爸爸伸手去碰林泽秋的鼻子:“秋秋冷吗?”
林泽秋说:“我才不怕冷。”
刚说完,他呲溜了一下鼻涕。
爸爸爽朗地哈哈一笑。他让伯父再开慢点,又把家里唯一的一件羊绒衫兜在林泽秋的头上——林泽秋知道这件衣裳很珍贵。他双手捂着衣服,鼻涕也没再流了。
上午的阳光正好。不过冬天的阳光是冷『色』调,轻轻细细地笼罩在一座老式平房上。爷爷『奶』『奶』都站在房屋的门口,朝着林知夏一家人挥手。
三轮车停在路边,林知夏抱着热水袋下车。围巾捂住了她的嘴巴,她闷声道:“爷爷『奶』『奶』好。”
爷爷给了林知夏一只红包,『奶』『奶』的红包则递给了林泽秋。爸爸却从林知夏和林泽秋的手中接过这两封红包,美其名曰:“怕你们俩『乱』花了,晚上爸妈再把红包给你们。”
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很快,林知夏就发现爸爸的秘密。
午饭过后,林知夏百无聊赖地游『荡』在各个房间。她正好偷听到了爸爸和妈妈的谈话——妈妈首先开口说:“你妈对女孩有多大意见啊?每年发的红包钱都不一样,给秋秋两百,给夏夏二十,咱俩还得先把红包拿过来,给儿子和女儿补成一样的。”
爸爸叹声道:“我妈就是觉得吧,咱俩太偏心夏夏了。她这是在提醒我们……”
“夏夏和秋秋又不一样,”妈妈争辩道,“夏夏遇到什么事都忘不掉,秋秋过两天就好了,你说得像我没管过儿子似的。”
爸爸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说:“我妈再多不好,面上总归过得去,比你哥要实在吧。”
妈妈被爸爸气得怒火沸腾:“我跟你没话讲。”
爸爸“啧”了一声:“那你当年为什么愿意嫁我啊?”
妈妈语声渐低。
林知夏以为妈妈哭了。她满心满眼都在记挂妈妈。她猛拍卧室的房门,试图救场:“妈妈,妈妈,是我,妈妈开门!”
过了几分钟,爸爸打开门锁。
爸爸身高超过了一米八,而林知夏年仅七岁,身高仅有一米二。她和爸爸比起来,实在是太矮了。爸爸就蹲下来,平视着林知夏:“夏夏,你吃过午饭了,不去午睡吗?”
林知夏却说:“夏夏不想午睡。”
“你哥哥呢?”爸爸又问。
林知夏诚实地说:“哥哥在羊圈里抓羊。哥哥想从羊群的身上捋一袋子的羊『毛』,好给爸爸妈妈做一件新的羊『毛』衫。我刚才劝过哥哥,不要做这样子的事,但是哥哥不听我的,他现在还在捋羊『毛』。哥哥的力气比我大很多,我也拽不动他。”
爸爸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他先『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才披上外套,拔腿跑向林家的羊圈。
林家的羊圈是木棚搭的,底座盖着一排又一排的木头,散发着一股羊群特有的膻味。而林泽秋丝毫不在意那股味道。他左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右手抓着一把剪刀,瞧见哪一只羊长得肥,他就剪下一大把羊『毛』,塞进他的袋子里。
他忙活了一会儿,忽然听见爸爸喊他:“林泽秋,你给我出来!”
羊群发出“咩咩”的叫声,林泽秋静静地站在原地。林知夏迟迟没见到哥哥的人影,她一溜烟就钻进了羊圈——或许是因为她太矮了,没有丝毫攻击『性』,她成功地混入羊群内部,还抱住了一只纯黑『色』的小羊羔。
“别『摸』,”林泽秋却说,“这羊都没洗过澡。”
“那你为什么给它们剪『毛』?”林知夏质问道。
林泽秋把塑料袋和剪刀背到了自己的身后:“我要你管?”
林知夏拍干净双手:“我才不想管你。这里的羊都是爷爷『奶』『奶』养的,还有怀孕的母羊,你这样吓它们,爷爷『奶』『奶』会生气的,爸爸妈妈还要赔钱。”
先前,林知夏已经用同样的说辞劝过林泽秋。而现在,她的语气越发坚定,林泽秋不禁动摇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拿压岁钱赔给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