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决赛的这些人还是有点东西的。文颂来之前都没想到自己会被舞台上的表演吸引,两人渐渐不怎么聊天了,专心听歌,偶尔说几句话也是说台上的选手好强应该能进前三名之类的,真诚地好奇到底谁能拿冠军。
反正不是秦覃。
他没有来。文颂想,以前他每一次比赛自己都错过,这次自己终于在现场了,他却没有来。有点搞笑,又像是早有预示。
最后赢得冠军的那个人唱了一首很熟悉的歌。文颂听得很感动,但就是想不起来。还是多亏了林柚柚的提醒,“最近很火的,是部热映电影的宣传曲。大街小巷都是这首歌。”
文颂恍然道,“学校奶茶店是不是也在放?应该是买奶茶的时候听过好多次,怪不得觉得耳熟。”
林柚柚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
比赛结束打算一起去吃午饭的,没想到在散场时遇见周乾。一身白色卫衣裤的少年站在出口处,头发长长了些,也都老老实实地梳下来,只是眉眼间还是那个倔强的模样。
难得穿得这么乖巧素净,也没乱飞小纸团砸人,文颂第一眼都没认出来。
林柚柚见两人认识,爽快道,“那我先回去啦。”
文颂跟她道了别,回过头来再看这素净的弟弟,果然还是看不习惯,“找我吗?”
“嗯。”周乾别扭地看了他一眼,等到今天才又跑来骚扰他,就是为了这个合适的理由,“秦覃没有拿到第一名。”
“对啊,我输了。”
出乎意料的,文颂没有往日那样不耐烦,很好脾气地说,“下午我不用上课,正好有空去染头发给你看。你想看什么颜色来着?”
“……”
周乾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要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出往昔嫌弃的影子。文颂被逗笑了,“怎么,希望我暴躁点跟你说话?”
“不是。”周乾摸了下鼻子,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好说话,莫名其妙的脸红起来,“要不先去吃个饭吧。”
“好啊。”文颂从善如流道。
这是周乾近期过得最舒心的一天。连上午在礼堂分别观看比赛的时间也算上,他一整天都跟文颂待在一起。
家里没人陪他说话,文颂什么都不忌讳和他聊。
周乾说:“前段时间我爸死了。”
“我爸死了很久了。”
文颂说,“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乾犹豫了一下,“我爸他,出轨过。”
“我爸家暴还pua。”文颂叹气,“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
造型师给他漂头发,全程听得津津有味,连店庆推销办卡业务都没有开展,听得感兴趣了还插一嘴问问细节。
周乾说自家老头子是抱憾而终的,“我跟我哥都在。可是他最想见的儿子,到死都没有去看他一眼。”
本来就是那么狠心的人啊。
文颂无声地叹了口气,头皮被灼伤有轻微的痛痒,忍不住嘶了一声,“还不一定是他儿子呢,又没真的鉴定过。”
“你觉得酒吧里那场架是白打的?dna取样轻轻松松好吗。”
周乾没好气地看了眼造型师,“你下手轻点儿。”
“……”造型师无奈地说,“再好的漂白剂多多少少带点刺激性,他头皮敏感没办法。”
“早知道说个不用漂的颜色了。”他嘀咕道。
文颂从镜子里看着他,忽然觉得他青涩的眉眼里也掺着几分可爱。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对付,是因为他先入为主地迁怒秦覃的出身,认为秦覃的存在伤害了他最爱的家人。
但他真的存心害过我吗?文颂想。
并没有。一直都是他在厌恶周乾,理由相似到滑稽:也是因为周乾伤害了他最在意的——曾经最在意的人。
这样的想法令人感到无端的疲惫。直到头发染完之前他都没再说话,也对自己的头发会被弄成什么样不太上心,听见造型师说完工时才睁开眼睛。
那一刹那,镜子里的人极其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