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门忽然向两侧弹开,狠狠摔在墙上,稀里哗啦震天响,墙皮都剐蹭掉一层。岑熙还以为自己偷听被抓包了,当下腿一软,抱住脑袋就要讨饶。晌清欢压根没瞧见他,只是用力拽着江无昼的袖子,快步穿过一段长廊,强行将人拖进了另一间屋子。“晌清欢!你……放开!”身后的门被晌清欢一脚带上,震得门框落下几粒灰。江无昼心里没来由地一紧,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带自己来这里。这屋子里的摆设平平无奇,最显眼的便是屏风后面放着的一张矮桌,一面铜镜,以及……满满一桌的瓶瓶罐罐。江无昼立刻白了脸色。他几乎本能地转身就逃,想要夺门而出,却被晌清欢一把按住,不解道:“你怕什么?”“我不想再碰这些东西!”“明日便要启程回去了,你准备一下,替新身份想个模样。”晌清欢以为他只是跟自己闹别扭,没太在意,不容拒绝地把人拉到桌边,掀开一只木盒道,“这些都是我特意命人从陵德湖搬过来的,想必是你用惯了的东西。人皮面具我也让他们拿了两张过来,别画太寒碜了,我可不想成天对着个丑东西……”“晌清欢!”江无昼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拼命挣脱了钳制,踉跄着后退,撞上了身后的屏风,面色惨白道,“我……不会再易容了……”他整个人站都站不稳,用力抓着屏风的木框,捂着胸口干呕几声,面露痛苦之色。晌清欢一愣:“无昼?”就是再迟钝,他也瞧出有些不对劲了,想起身去扶一把,却不料袖子勾带到了一盒脂粉,紧跟着接连打翻了好几样东西,最后连盒带盖一块儿滚下了桌。瓷器碎裂的声音如惊雷在地板上炸裂,粉末里混杂的香料味四散开来,倾倒乱流的液体滴滴答答,混乱得宛如那日噩梦重现。江无昼脑子里的那根弦“铮”一声绷断,彻底被记忆中的恐惧攫住,嘶声道:“别碰我!!!”晌清欢人没扶到,还被撞开了。他几时受过这样的冷待,惊得目瞪口呆:“你……”岑熙在门外听见这不寻常的动静,当即慌了,连滚带爬冲进屋子,拦在了江无昼身前,厉声道:“你别碰他!退远点!没事的哥……哥?!”岑小大夫一回头,吓得三魂七魄都飞了一半,一把抱住瘫软下去的江无昼,指尖碰了碰他嘴角溢出来的血丝,颤声道:“无昼哥,你、你别吓我……”江无昼只觉头痛欲裂,喉头腥甜,闭着眼在他怀里靠了许久,呼吸渐渐平缓,勉强压下心里那丝惧意后,才低低道:“不碍事。子熙,你陪我会儿,一会儿就好。”“我扶你回去歇息吧。”“嗯。”离开前,岑熙忍不住扭头看了眼。只见晌清欢茫然地站在满地狼藉里,一副想上前帮忙却又不敢靠近的模样。岑熙不由生出了一丁点儿同情。回到卧房,江无昼很快便睡下了。岑小大夫悄悄摸摸退出房间,还没来得及转身,肩头就被轻轻拍了一下。“哇!”“嘘——”晌清欢赶紧捂住他的嘴,“怎么稍微碰着磕着点儿就乱嚷嚷。跟我来,有事要问你。”岑熙知道他要问什么,踌躇片刻,跟着他进了隔壁屋,小声道:“无昼哥不让我说。”“那便由他带着这块心病?”晌清欢关上门,眼底冷意翻涌,“当年之事我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如今追悔莫及。这次我决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被毁了。回答我,方怀远对他做了什么?”岑熙缩了缩脖子:“他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我问的是你。”晌清欢转过身,轻抬眉梢,“岑小大夫,你可知无昼为练就这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吃了多少苦头?怎能任由方怀远把它毁去?”“……”“继少阁主之后,他连白衣无面也做不成了,不觉得可惜么?”晌清欢放缓了口气,那双漂亮眸子里泛着波光,好似雪水潺潺,“无昼是我师兄,我想帮他一把。”岑熙咬了咬唇,道:“可这两个身份,都是因你而消失的。”这回轮到晌清欢无话可说了。“你会替他恢复白衣无面的身份吗?”岑熙抬头,眼里冒出一点小小的希冀,“如果你答应,我就告诉你。”晌清欢犹豫片刻,才慎重开口道:“可以。”虽说他很想对外宣称白衣无面已死,然后将无昼在清兰院里藏个几年,再随便找个清白身份放出去,但眼下显然还是从岑熙口中问出心病所在更要紧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飞鸿不晓得自家阁主跟那个小大夫关在屋里神神秘秘说了什么,只是当晚便接到命令,要他调动飞花阁在平微州的所有明暗势力,直接围了白云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