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瑟急得都要哭出来了,他整理了下头绪,“还有蜕鳞片的症状,塞壬是不是要死了啊!?”
“你先别着急。”虞秋先安抚住兰瑟,跟哄小孩子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总会有办法的。”
兰瑟不再说话,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低头擦了擦眼睛,虞秋看在眼里但没出声。
“兰瑟……你先在门外等一下。”把房间门打开到一半的里德明白了兰瑟为什么会这么崩溃。
房间明显是被清理过的,多余的东西都被挪出去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中央摆放着一座大型玻璃鱼缸,幽蓝的海水在鱼缸内微微飘摇,偶尔泛出点水花,但总体看去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而蜷缩在水缸底部的人鱼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动作,唯有发丝跟随涟漪微弱摇曳。
鱼缸周围的地毯上沾满新鲜血液,有些已经半干泛出不详的暗红色,仿佛预示着生命的枯竭。
虞秋缓缓靠近,沉在底部的光点吸引她的注意力,那是一片片或是淡青色或是墨绿色的鳞片,她的目光流转到人鱼的尾巴上,没有鳞片遮盖的地方露出淡粉色嫩肉。
“塞壬?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里德试探性地拍拍玻璃壁,沉睡在水底的少年人鱼表情纹丝不动,里德又尝试唤醒同伴,“快醒醒,塞壬,快醒醒。”
终于,少年的眼睑有了细微幅度的颤抖,几秒过后眼睛缓缓睁开,只不过这次名叫塞壬的人鱼的眼睛从极具攻击性的竖瞳变成人类瞳孔的模样,他歪了歪头,“里……德吗?”
里德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卷起袖子把手探入水中,拉起人鱼,塞壬全身绵软无力,手臂软趴趴地挂在鱼缸边缘,“我好累啊,就好像做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梦。”
“你维持人鱼形态多久了?”里德问。
塞壬想了想,“三年、四年……我忘了,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说完,他像是才发现虞秋,眉头皱起,“人类……?不对。”
他朝着虞秋所在的方向嗅了嗅,有点不可置信,“为什么这个人类身上会有里德你的气味?”
什么味道?是青草的香味吗?虞秋奇怪地闻了闻自己胳膊,那股幽淡的味道在她走出地下室以后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里德没理会塞壬的惊讶,他仔细观察一番塞壬的伤口,得出结论,“没了药物作用,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长时间维持人鱼形态,所以会开始出现那些症状。”
“药物?”虞秋下意识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字眼。
“是啊,就是各种药物哦。”从里德的态度里塞壬不难知道虞秋这个人类是可以信任的。
他半开玩笑似的伸出左边胳膊,小臂外侧覆盖有一层从淡青色渐变成墨绿色的鳞片,而胳膊内侧则是属于人类白皙细腻的肌肤。
然而就在这片属于人类的肌肤上遍布黑色针孔,针孔下是被刺穿千百次的血管,当事人不以为意,还能扯出笑容,一个一个指过去,“这个应该是上个月打的,唔……那一块应该是这个月打的。”
“这又是为了什么啊?”这画面的冲击力过于强,虞秋都没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里德拉起塞壬的手臂细细观察,“都是为了维持他的人鱼形态。虽然是兽人,但也不能全天候都保持兽类的样子,所以那群人就选择注射特殊药物用以强迫他一直保持人鱼的样子。”
“但药物副作用对身体伤害极大。”
表情还懒洋洋的塞壬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嘶哑,他的右手捂住嘴巴,可鲜血还是从指缝间争先恐后地涌出,“咳咳咳——!”
“注射药物的时间太长了,我不确定解毒剂有没有用。”里德准备好注射器,指尖轻轻地弹了下某个小玻璃药品,“秋……秋麻烦你帮我扶住他。”
虞秋反应过来,走到水缸边,托住塞壬的上半身,他仍旧在闷哼,伴随着是滴滴答答的滴血声。
少年海藻般湿润的长发搭在少女肩头,晕开一片濡湿,塞壬的声音夹着血腥味,“抱歉,好像吓到你了。”
“没关系。”
直到塞壬费力地抬起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虞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原来眼眶已经湿润,塞壬眨眨眼,他的眼睛是剔透森绿色,带有一种孩子般的天真稚气。
他露出很新奇的表情,声音因为虚弱而变得很轻,可虞秋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说:
“还是头一次有人类为我哭泣。”
里德沉声,“接下来你可能会有点难受。”
正如他所说的,下一秒,赛德的上半个身躯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后扭曲,疼痛充盈在每一根血管,如同虫豸啃噬,令他痛不欲生,刚才还替虞秋抹去泪珠的手掌手指蜷缩,手臂上青筋凸起。
指甲狠狠刮过玻璃壁,发出刺耳声响的同时也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抓痕。
虞秋对兽人的人体构造不清楚,但她知道再任他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满脸紧张地看向里德,“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这样他真的没事吗……?”
为避免虞秋被挣扎中的塞壬伤到,里德把她往身后揽,“任何药剂都会产生耐药性,而为了达到维持人鱼形态,他们给他注射的药剂剂量也是只增不减。就这样构成了恶性循环,他现在的症状,更偏向于放大化的戒断反应。”
前一秒还浅笑着的少年下一秒就因为里德口中的戒断反应而痛苦不堪,她僵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