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炼争几乎听得把茶杯捏碎!
他一向是个不能忍、不会忍的人。
听到令人愤慨的情节,他像是自己也在委屈、自己也在现场!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进这场书里,把那赵夕惊给打个稀碎,再把阿渡和赵曦宁给按在一起认个亲,再把赵家的万贯家财直接塞到阿渡的口袋里,他才罢休!
我只抚须长叹:“觉得委屈么?”
仇炼争怒道:“当然!”
我笑道:“想把赵夕惊给杀了吗?”
仇炼争猛一拍桌道:“我倒不想杀他,但我想把那顶赵曦宁的剑尖摁到这个假的赵夕惊的身上!”
出乎意外的是,小常也跟着点了点头。
他一向是个性格宽厚的人,此刻也听得委屈叠了愤怒。
仇炼争这时更是把不爽、不耐烦的目光对准了我,抱怨道:“唐约说书的时候,可是有起有伏得很。怎么老先生一开讲,说的就是这般让人不爽的情节?难道先生就是故意叫我们难受的么?”
他顿了一顿,忍不住道:“再这么难受!我可要走了!”
他眼神直往凉亭那处飘,显得又急切又迷惑,似乎很想确认些什么。
急什么啊你,又要动不动就弃文?你难道还想去摸梁挽屁股?
我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心浮气躁,需知没有此刻的委屈,怎来日后的扬眉吐气?一些暂时的低谷波折,都是为了揭露真相的那惊心一瞬间,做个完整的铺垫!”
这关子卖的够大的,小常目光一亮,钟雁阵都笑了。
结果仇炼争还是不买账,依然怒轰轰地瞪着我道:“阿渡被自己的亲妹妹这样对待,还不是因为这个假的赵夕惊?先生难道就没有受过委屈,听了他的事难道就不愤怒、不想叫这个假的赵夕惊也吃点痛?”
我只叹了口气道:“对你们来说,对阿渡而言,他自然是假的。可他在赵家处了二十多年,与赵曦宁从小玩到大儿,与那几个护卫也是互相看着长大的。对他们来说,这个赵夕惊却是货真价实地真!”
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众人面色各异,仇炼争仍不服,高悠悠依然冷漠,小常有些若有所思,那钟雁阵先出来打了圆场,道:“其实撇开身世与对阿渡的抱屈,这赵夕惊的性格倒是也还不错。”
仇炼争拧眉道:“钟捕头,你向着假货,都不向着阿渡?”
好家伙,他一旦代入自身,好像已完全变成阿渡的形状了。
钟雁阵却苦笑道:“我是没有向着谁,只是他们去找阿渡的时候,谁也不知道阿渡的身份。这赵夕惊作为一个富家子弟,诚心邀请一个底细、背景皆不明的浪子剑客加入自己的家族,态度谦卑恭敬,说话也算诚恳有礼,你还要他怎样呢?他虽是不自觉地刺激了阿渡,可到底是无心之举,难道因为这样……他就该死在阿渡剑下么?”
这话倒是理智折中了多,显示出一种较为成熟的思考方式,这也似乎让仇炼争话里的怨气也跟着消解了一部分,把他从完全的自我代入中拉扯出了一点出来。
小常也道:“其实我们大部分的委屈,都是因为我们提早知道了真相,如果身在其中,很多人的反应是合情合理的。”
比如阿渡一言不合去刺杀那赵夕惊的时候,赵曦宁难道能够眼睁睁看着不管?那她必定是要去拼命的。
仇炼争想了想,又道:“话虽在理,我还是觉得难受,赵曦宁毕竟是阿渡的亲妹妹……他却为了保护一个假哥哥,去毁了自己亲哥哥的容颜……”
高悠悠却瞪他一眼:“你当阿渡是什么矫情人?不过是脸上添道疤,又不是把脸烧了,也不是把鼻子眼睛切了,哪儿来的毁了容颜?”
仇炼争本来是发泄发泄就可以好的。
可高悠悠这么一说,他那目光就像刀子似的一闪,声音一冷道:“你又没被人划过脸,你怎知不要紧?”
这话说的……难道仇炼争以前被人划过?
高悠悠只随意道:“我是没有被人划过脸,但有被人挑过筋,够不够?”
仇炼争忽愣住。
我一下子也难受得把喉咙梗住了。
高悠悠那时的遭遇,我亲眼所见,历历在目,当时他所受的折磨、痛苦、屈辱,确实是比划脸蛋要残酷、可怕一万倍。
我们能听到阿渡的委屈,是因为他向来纵情偏激,他委屈的时候就会用剑、用手段,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委屈。
可是高悠悠呢?
就这么一段残酷的话,由面无表情的他说来,却仿佛说的是隔壁的小鸡走丢了,邻居家的狗儿叫得太大声了,说得真是平平常常、轻轻淡淡,和他自己完全无关似的。
他能觉出自己的委屈,能自由随性地表达委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