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秦刚还去找了马员外,因为他家在周边的生意不小,与扬州的蕃商也有接触。听了秦刚的要求,马员外便给写了封荐信,让其去扬州可以联系其中的一名蕃商。
第三日,秦刚带了黄小个,叫上船工夫妇,再下扬州。
此时运河还未对商船开放,他们只能再走高邮湖西侧水路。
不过这次开船后,秦刚便让船工在桅杆上挂上了一条黄黑相间的布幡。一路上,湖面虽然见过神居水寨的巡逻快船,但在靠近后,一见那条布幡后,便都迅速让道了。
进了扬州城,还是上次的码头,还是上次的同福客栈。
这次在客栈入住时,秦刚就觉这次的伙计十分恭敬,进房后,还有掌柜的亲自过来送了热水,更是询问有无其它特别的要求。秦观还以为是之前打的那场官司留下的印象。
没过多长时间,还没等到秦刚作好去拜访蕃商的准备,就听到有人叩门。开门一看,却是客栈掌柜亲自引来一位家丁,恭敬地向秦刚送上名帖。
秦刚打开后却吓了一跳,上面写着的名字居然是扬州知州苏颂苏子容。
苏颂这个名字他有点陌生,以他仅有的历史常识,在北宋历史上知道的只有三苏:苏洵、苏轼和苏辙。只是却不知道,苏颂的名气其实一点不比苏轼低。
当然,看到作为上州的扬州知州发来名帖,他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十分恭敬地询问家丁,知州何时有空?
家丁没有一丝跋扈之气,十分有礼的回道:“我家学士说了,秦宣义若是方便,门外便备有马车恭候,可随在下一同前往。”
如此一看,苏颂是诚心邀请。秦刚便让家丁出去稍候,自己立即换了衣服,让黄小个在客栈里等自己,便出门随那家丁的马车而去。
扬州城里多河道也多桥,但并不是所有的桥都可通马车,所以乘坐马车的话,就需要经常绕来绕去地多走一些路。
秦刚比较细心,在称呼苏颂为知州时,却听家丁回称自家主人是学士,便在车上的攀谈中有意询问,这才知道,苏颂此次来知扬州时的身份却是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而且在此之前,竟然还是朝廷的左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便心下骇然:这是前宰相啊。
宋朝官制中,观文殿大学士与集禧观使,一般都是只赐予离职宰相的。当年王安石辞相后,便是以这两个官职去知江宁府的。这也正符合苏颂的前宰相身份。
届时秦刚见到苏颂后,如果称呼苏知州那就得罪人了,一定要称苏观文或苏学士才为妥帖。
行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到了州衙。看守的衙兵看到马车便让其直接从偏门直接进去。
下了车后,秦刚便由家丁领路,一路来到了后院里的正堂,
家丁请秦刚坐下后,说:“秦宣义请稍坐,在下去请学士。”
并未等多长时间,便见一位年过七旬的须发皆白老者在一位年轻人的陪同下稳步走了出来,看其气度就知应是苏颂。
秦刚赶紧起身见礼:“高邮士子秦刚,见过苏观文。今日得蒙观文召见,不胜惶恐。”
宋人的称呼非常讲究。除了前面说过的要称苏颂最高官品的观文殿大学士之外,秦刚的自称也有注意,不宜自称下官及官职,而要自称与其大学士而对应的士子。
苏颂微微点头,并上下打量了秦刚一番后,便说:“坐,坐!老夫久闻秦宣义少年英才,不到十八年岁便已得朝廷两次敕封。更不料刚来扬州上任,就闻你在邻郡解试斩获解元。今日得以一见,果真是气度不凡,当真是人中龙凤啊!”
“观文大学士的盛赞,学生愧不敢当。”
“哪里不敢当了。”苏颂坐下后,随手指着跟他一并进来的年轻人介绍道,“这是老夫的第六子苏携【详见本章末注解】,表字季升,虚长你十岁,不过只是个承务郎而已。这次带他过来一同认识,还望他能于你之处,学得几分实务。更得一些上进之心。”
被称为苏携的年轻人立即起身应道:“大人教训得是,儿子一定会找机会向秦宣义多多请教。”
宋时,大人是子女对父亲的专称,可不能在官场之中对上级乱称。否则就相当于自己去认人做爹,要被众人所鄙视的。而动辄称上司及官员为大人的风气,要到清代方才泛滥。
秦刚也向苏携拱手道:“季升兄仪表堂堂,又在学士之家,当是饱读诗书之人。秦刚窃以为,哪怕老相公但凡稍有援手,或是有意蒙荫,也不应止于承务郎。由此可见老相公治家之严谨、公私之分明。秦刚不过偶以格致杂学侥获朝廷重赏,比不得季升兄之稳健。”
秦刚的这番话一是谦虚客气,二是简单推理,却不想正说中要点。
当年苏颂与吕大防同时为相时,吕相提议按惯例将“累任京局”的苏颂之子苏嘉以“宰相子弟,例除馆职”,却被苏颂以“馆阁乃是朝廷育才之所”为由拒之。他对长子如此,其余各子更是要求甚严,从不以权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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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既圆了苏携的面子,又让苏颂甚为得意,他接口道:“你方才所言之格致之学,老夫来扬之后,也多次听闻。那可不能以‘杂学’而概,其中或是强兵之锐器,或是富国之良策、又或是济民之良方,亦可成经世之奇术。秦宣义能以未冠之龄就能领悟此等学识之奥妙,着实是令人惊叹啊!”
苏携在一旁也开口道:“苏携拜读过秦宣义所着之《术算入门》与《格致入门》,不认识宣义之前,还曾以为是哪个当世大儒所作,当真是受益非浅,又是钦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