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来了。”还没等说上几句话,大家就听到马伦从里间出来的脚步声,于是大家都老实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马伦看到了秦刚,没作太多的表示,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对大家说:“大家把手里的《孟子》拿出来,翻到第二篇,大家先一起朗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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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教育大多都提倡“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当然,这也是针对一部分有着基础知识与悟性的学生。大部分人在先行诵读流畅之后,还是需要老师的仔细讲解。这讲解就可以看出不同老师的功力以及水平了。
有的老师只是生搬硬套地进行字词的拆解,谈到整句整段的意思时,要么含糊略过,要么讲一堆自己未必正确的理解。
而马伦却是一个相当有水平的老师,在学生通读几遍之后的讲解中,他开讲的内容并不多,往往都是抓住大家最不易懂的地方,拎出来强调一下,用语也非常浅显。而到了一些字面上就能理解的意思则简单跳过,不去浪费时间。
有的地方,他会说:“在这里,开蒙班的同学听明白这个就可以了。经义班的同学要注意了,假如有题目涉及到了‘天时地利人和’以及他们中的任意一个的话,我们有几种破题落笔的方法呢……”
对于秦刚来说,这些以前就开始学习过的经义,这具身体的记忆里还有留存。但是要说到对经义词句的理解以及破题立论的技巧,马先生的课真是让其不时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
同时再看课堂上的同学,可谓是反应各异。有些年纪偏小些的,他们大多着重于认读所有的字词,能跟上读顺就行;其他的人,有的明显神游在外,一脸茫然;有的凝神细听,若有所思。
倒是那个张徕,算是学得认真的那一类,正好看到秦刚看过来的眼光,也颇为友好地微笑一下。
在学堂里,张徕和秦刚都到了要参加今年解试的阶段,这两人也是马伦所教的学生中成绩最好的。张盛财也多次在外吹嘘,他家这个儿子,是铁定的下一榜进士,将来要做大官做宰相的。
课间休息的时候,马伦招手把秦刚叫了去,拿出课本,给他划出了一些因为之前缺课没有听过的地方,又简单指出了一些重点与难点,让他回去后多看几遍,如果还有不懂的地方再来问他。
一直等到了放学的时间,胡衍与谈建才找到和秦刚继续说话的机会,喊着一起回去。于是秦刚也就收拾了书箱走出学堂。
走出门口,却看见张徕一个人守在路边,也没介意胡衍和谈建两人,径直迎上来,对秦刚拱手说道:
“前些天我家管家在借钱催债一事上多有得罪。我很少参与家里生意的事,也不是很认同家里的许多做法。在这里先行代我家给你赔个不是。”
张徕进而解释道:“家里管家先是买了你家隔壁的铺子,于是他就想着两个铺子都买下可以并成一个大的店面。唉,这些人啊,光顾着自己想得好,但最后用的手段实在是不太光彩。这事我知道了后也很生气,已经向我父亲禀明情况,家里也会给他以重罚的。”
其实张家是否会罚那管家、又罚得有多重,也都是说给外面人看看而已。只是张徕讲得如此客气,秦刚倒也不好吃不准对方的诚意,也只能客气一下说现在不妨事了。
张徕转而对跟上来的两人笑嘻嘻地说:“大家都是同窗,等秦刚过几天身体再好一些,我在城里请大家吃饭,大家一起赏个光啊。尤其是你,谈建!一起来啊!”
张徕还特意用手拍了拍谈建的肩膀,谈建的身子明显哆嗦了一下,向后缩了缩。胡衍看到了后,皱了皱眉。
再客气了几句,看秦刚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张徕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张徕走远的背影,胡衍便撇撇嘴说:“这个人,嘴上一直说得很好听,你们相信吗?”
秦刚淡淡地说:“他姑妄说之、我姑妄听之。”
谈建犹豫了一下也说了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三人都是住在北窑庄一个方向的,所以回家时也大多都是结伴而行。胡衍的话比较多,在秦刚养病的期间,夫子家的鸡窝塌了半边,好几个学生的家长第二天就来人帮着修理;开蒙班的某某新生来头有点不小,据说是从扬州府里某个大官家的少爷……
秦刚也是仔细地听着,算是可以借此不断完善一些之前的残缺记忆。倒是谈建在一旁显得比之前沉默寡言了不少。
快走到了家,秦刚继续向东,胡衍两人向北,大家相互告了声别,各自回家。
胡衍想了想,突然对谈建说:“那天第一个发现秦刚落水的人是你,我记得回家路上,你说在旁边看到过一个人的,那个人是谁?”
谈建突然被问,低头着走了几步,不情愿地说:“只看到一个背影,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