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抗击的哪是匪贼?
分明是异族,是边境之患,她也确实拒敌千里之外,却不料战火横生时,真正篡夺君位,杀了她好友的,是秦之人,就是秦民,他与她庇护下的秦民啊!
而澹台衡也心力交瘁。
何躬行不欲再上前,但不忍看去,澹台衡还是接了那粥碗。任是谁都瞧出他病得厉害,不过十几的年纪,瞳孔竟深邃沉静得像是中有变作沧海的桑田。
庭竹啜泣着起身去接粥碗,澹台衡却哑声道:“左相以她遗体为饵。”
何躬行手指一颤。
“令辽军北退时,她的军衣都不剩灰烬了。”虽说将军百战死,求的就是马革裹尸还,但天下何来战死也不能令故国使遗体得以保全的将军?
她没有死在敌军大火之下,反成了所卫城池河前的飞灰了。
澹台衡说完,咳嗽起来,庭竹忙上前拍背,但澹台衡只是看着垂下来的墨发,静默良久。他没有眼泪,至今也没有为亡友祭祷哭丧一场。
何躬行知道。他为幼弟写祭文时已经是催折心肝,好友为国战死不得安宁,已毁了他对秦的最后一丝期冀。凌迟之刑虽真正处死了他,可压垮他的,无时无刻,不在这十九年中一点点累积。
他有那么多求生的办法,最简单的便是舍公子衡身份逃离,他有幕僚亲信在侧,甚至可东山再起。可这样的秦,这样的国。
又有何复辟的必要呢?
侍从慌张忙乱地来报陛下又酒后暴怒杀了一个奴使。何躬行闻此言,都觉胸中暴戾之气骤起。
再看澹台衡。
他面色苍白,清孱单薄,手撑着床榻艰难地想要立身而起,却没能,侍从在他身边哭起来:“公子”
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只能哭着喊公子。
澹台衡面色变作最后面圣时出奇的沉寂与平静了,他按住庭竹的手叫他莫哭,也只闭着眼令人安抚死去侍从的家人。
他还是那样立如青松,是秦永远不会倒下的公子衡。
何躬行却觉绝望。
他要怎么逃呢?他生来便是暴君之子,生来便是大秦的未来。莫说秦如今还没亡,即便亡了他也一世都是秦储。
他更不可能舍下侍从幕僚,舍下好友亡魂,舍下生民千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