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总兵把他给派回去了,因而想要搬救兵前去支援解困也还来得及。可褚广谏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在半路便遇上援兵了,而领兵的人赫然是那位本该安歇暖帐中的云监军。
云卿安见着褚广谏时,竟也毫无讶异之色,似乎早有预料。
“恳请监军号令出兵雁鸣山,援救总兵于水火。”褚广谏没功夫细究那么多,翻身下马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言辞急切,“事态紧急,望监军当机立断。”
四周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或紧张焦躁或忐忑不安的情绪翻腾时,那呼吸声重如擂鼓。
此时他们都在等着监军表个态。
若是在平常时,自是不会有人把希望寄托在云卿安身上。可如今司马厝临危不在,监军拥有的调兵权力便是最大的,是做何决策都必须要得云卿安的同意,别无选择。
“总兵大人所向披靡,无坚不摧。”云卿安浅淡地勾了勾唇,无动于衷,“不劳我等多虑。”
他记仇得很。
司马厝反手握枪身,微偏头回眸,只见又是大批羌军兵卒倒毙于血泊中,新一批的举刀而上,他们满身血污而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喊,响彻天地。
一道闪着细微寒光的铁丝绊马索赫然在前,照夜白前腿距此仅一寸之隔,被堪堪制停在半空。
马蹄踏跃过倒下去的羌军尸身,沾上喷溅的血肉复又踩碎烂在雪白的冰雪里。在战场上一旦倒下就毫无尊严可言,他们的碎骨会为后来人铺路,却无人多看他们一眼。
而银色枪芒所至,命之所陨。
“打不过那就跑,没叫你去硬碰硬。”司马厝内心暗骂唾弃,却也识趣地不做停留,驾马掉头就逃了个风驰电掣。
——
余下的羌军继续穷追不舍,却被司马厝恰到好处地吊在身后。
围困之下,再狠的凶兽也会显露疲态终将山穷水尽。
后方不远处的葛连缙见此一幕心中一松,纵马追上,他似已胜券在握,兴致勃勃地准备欣赏一场困兽之斗。
照夜白半身高高立起,司马厝堪堪稳住身形,手心处已渗出密密细汗。
他在熹微暮光下缓缓勾出张扬的笑,笑意还来不及扩散,在他转脸时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司马厝极速勒紧马缰,急力之下绳都几欲崩断。
活该让那人吃上点苦头。
“围住他!”羌军中有人大喊,“他撑不了多久。”
既是受了伤,力气会随着血的流失逐渐耗尽,断无力挥枪,坚持下去也是枉然。荒岭会成为他的埋骨之地,飞雪会成为他落幕的陪衬。
司马厝急速翻身落地,转身就和前仆后继冲杀上来的羌军正面对上,冷肃银辉枪再度于交锋中进出。
贺凛一愣,忙不迭地也照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驾马狂奔,谁比谁溜得快。
“乾国的将士,你若现在收手还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葛连缙在马背上俯视着司马厝,似是惋惜地开口。
然停下之时,战马往前的冲势俱毁,后路无可退。仅这片刻的定格,羌军就已逮着这千载难逢的时机纷纷扑将而上。
“侯爷,他们人多势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贺凛随手将一把飞来的短刀劈出去,苦了脸道,“也不知杨千总现在情况如何了,恐怕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
“废物一个,废话还多。本就是等着你来,我也好给一锅端。”司马厝冷眼扫过他,该下的重手丝毫未停,羌军中时不时发出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
周边兵刃钢铁碰撞,交织着喊打喊杀的声音越发近了,撕裂般的声音声声入耳。羌军如同冲破天际的陨石在战圈中一往无前。
他这轻飘飘地陈述出的倨傲话语,最为让人恼火。
葛连缙面色阴晴不定。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司马厝这般的态度实在不像是落入绝地。可此次既是设伏诱敌,亦是调虎离山,两处部署,总该至少也有一处得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