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严良有点惊讶。
“当然,”张超微笑着,“你是学校的明星老师,我虽然很早辞去了教师工作,但还是会经常去学校参加一些法律会议,我见过你,你以前在省公安厅工作过,是很有名的刑侦专家。不过我听说你早就离开公安系统,怎么会进来这里?”
严良是编外人员,通常情况下是不能进审讯室的。
赵铁民替他解释:“严老师是我们专案组的特聘专家。你既然知道他,也应该听说过,没有他破不了的案。所以,不管你怎样掩饰,严老师一定会找到漏洞。无论你怎样掩盖真相,都是徒劳的,只会加重你最后的审判量刑。”
“是吗?”张超眼睛眯了下,“那我就特别期待了。既然严老师介入一定会破案,我也很希望能早日抓出真凶,还我清白。”
严良笑了笑,打量一下他,转头问赵铁民:“他为什么能在看守所里戴眼镜?”
“他近视,庭审前他向看守所申请把眼镜带进来,方便看材料。他这眼镜的镜片是树脂的,镜框钛合金,不具危险性。”
严良点点头,转向张超。“你的眼镜不错,多少钱?”
张超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对方问这个干什么,只好照实回答:“我老婆配的,我不知道。”
严良继续问:“你近视多少度?”
“这……”张超茫然不解地看着他。
严良重复了一遍:“你近视多少度?”
张超只好回答:“左眼两百五十度,右眼三百度。”
“度数中等,不戴眼镜确实会有很多麻烦呢。我看了你之前的审讯录像,你好像都没戴眼镜吧?”
赵铁民奇怪地看了眼严良,不晓得费这么多话在嫌疑人眼镜上干什么,嫌疑人就坐在对面,根本用不着客气搞什么开场白,直接问不就行了?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当什么暖男啊。
不过严良似乎对这个问题很在意。
张超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他头微微偏向一侧,目光投向赵铁民,似乎有意避开严良。
严良依旧抓着这个问题不放。“我说得对吗?”
“对。”张超只好点头,“眼镜带进看守所要审批,庭审前为了看材料,我才主动申请的。”
严良笑了笑:“我见过你在地铁站里被抓的照片,那时你也没戴眼镜吧?”
“那个……那天下午我被抓逃跑时,眼镜掉了。”
“是吗?掉得有点巧啊。”严良神秘地笑了笑。
张超看着对方的表情,忍不住着重强调:“我在地铁站逃跑的时候掉了,当时那么多人,大概撞别人身上掉了。”
严良点点头,这个问题便不再深究了。
旁边的刑审队记录员好奇地瞧着严良,不解他为什么问了一堆眼镜的事,这眼镜戴不戴能跟案件有什么关系?不过看着此刻的张超,不再像之前那般自信沉稳、侃侃而谈了,而是露出了惶恐的神情,这在连日的审讯中可还是头一次。联想到赵队长之前在审讯室介绍这位严老师时,说他是专案组的特聘专家,想来这专家审问大概有一套秘密方法,故意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嫌疑人捉摸不透,心中不安,最后声东击西,问出一些关键线索,想必这就是传说中审讯的至高境界——隔山打牛吧。
年轻记录员不由得暗自点头佩服,心中恍惚,一瞬间差点把笔录本当草稿纸,要在上面画个大拇指了。
严良又接着说:“我看过这起案件的一些材料,还有一些不理解的地方,希望能和你再确认一遍,可能有些问题与之前的审问有所重复,不过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我每天重复回答很多遍同样的问题,早就习惯了。”
“看样子你能把台词倒背如流了,所以从没说错。”严良笑着看他。
“我交代的都是真实情况,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或许只能让刑审警官把我的口供编成绕口令,我背错了就说明我撒谎。”
赵铁民无奈瞥了一眼严良,仿佛在说,看吧,这哪是被抓的嫌疑人,天天在这儿跟我们玩脱口秀。
严良笑了笑,不以为意,他喜欢这样的对手,如果嫌疑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家伙,那这案子也太无趣了,便继续问了个毫无营养的开场问题:“人不是你杀的,你当时为什么要认罪?”
显然张超对这个问题已经回答了无数遍,并且还会继续回答无数遍,他撇撇嘴说出每天笔录必备的答案:“我那时在公安局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脑子一糊涂就认罪了。”
“脑子糊涂了几个月,直到开庭才突然清醒?”
张超摇头。“后来我虽然后悔了,但事情已经闹大,警方都对外公布了结果,如果突然在看守所翻供,我怕会遭到很严厉的对待,半年前看到的那起冤案的新闻,让我心有余悸。我想只有等开庭时,突然翻供,引起大家的注意,才能保护我在看守所的人身权益。”
严良幸灾乐祸地看着赵铁民,仿佛在说:你们支队十年前办的案真是给他找了个恰当的理由。
严良微微一笑,继续道:“江阳不是你杀的,那么为什么在江阳指甲里,有你大量的皮肤组织,这点你能解释一下吗?”
“江阳死的前一天,我跟他打架了,我脖子上很多地方被他抓伤,那次闹得邻居都报警了,他指甲里的我的皮肤组织一定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他指了指脖子当初被抓伤的位置。
“是吗?”严良笑了笑,“我看过派出所的出警记录,时间也确实如你所说,是江阳死的前一天。我想确认一下,在这次打架之后到江阳死前的这一天里,你有再和他打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