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没有贴近,止步于长榻两步开外,只能看到他被长发遮住大半的,熟悉的下颌线。
“大郎进来就好了。”
李辅国和章台率众匆匆奔向凌霄门。
数百支预先置放的羊角大灯尽数点燃,照得夜晚犹如白昼,群臣早已分两列等候多时,远远瞧见章台举的白幡,立即哗啦啦跪地放声哭嚎。
李俶被房琯等抱住大腿,动弹不得,只得等他们走近。
“国公爷,圣人他……?”
满地黑压压的朱紫锦袍,金带玉冠,只有四位亲王并肩而立,乍一看,活脱脱是不同时空的李玙并存,李辅国略一恍神,慨叹亲生的竟没假的像。
“尔等为何不跪?”
他紧紧拽住李俶的手腕,傲然打量其余三人,放声大喊。
“圣人龙驭宾天啦!”
众人从哀痛中抬起头,几乎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意识到,国公爷已经用行动说出了那句至关重要的话!
李倓、李儋等缓缓跟着六郎跪下。
李辅国居高临下俯视文武百官,大手在李俶手掌上握了握,继续直直地挺着腰杆。
“圣人放心,外头的事有老奴料理,您伤痛太过,安心养着就是啦!”
李俶面色剧变,猛地缩手,却抽不出来。
但这话已经把满地人都说愣了,官员们尴尬地面面相觑,房琯顿时明白他是说给谁听的。
“对!先皇骤然病逝,圣人哀毁骨立,实乃天下孝之典范!”
他大声应和。
“臣请圣人在宫中安心休养,外事交给国公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房相,老夫别的不服你,就服你眼明心亮,转向转的够快!”
李辅国回过头,多日来第一次拿正眼看房琯,闲闲提了句。
“不过嘛,老夫头上没有平章事的帽子,办事很是不方便,譬如批阅诸位所呈奏表,就名不正言不顺。这芝麻绿豆的小事,只有麻烦房相代为操办了。”
“下官明日就上表!”
房琯终于抱稳大腿,激动不已,下意识想叩头,又觉得当着新君的面不大恰当,讪讪往后缩了缩脖子。
“不急,小事,慢慢来。”
李辅国收回目光,终于从容地望向近在咫尺的李俶,后者在他的目光中微微战栗,眼底闪烁着一点愤怒,一点惧怕。
——就像杜若,不服气,又没有办法。
李辅国笑了。
他就喜欢看这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