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首的刘宏所在之处看来,这种如贯长虹的悍卒气场,更是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虽两军初初交锋胜负未分,但不过短短十日之内,已让这同样水准的士卒表现出了如此明显的差距,已足以让他喝一声彩。
他的目光隐晦地朝着另一方搭建的小台看去。
为显此番阅览将兵交锋的重视,天子亲临,起高台大坛,为十二重五采华盖,大将军何进起低台小坛,以九重华盖为仪仗。
但刘宏在朝着何进看去的目光中,分明不是天子亲厚,而是意图对他做出警告。
就像此时,当乔琰俨然表现出了面对王匡的压倒性优势的时候,他面上的神情越发松快。
合该如此!
何进已享有外戚掌兵之权,还非要往他这选拔官吏,潜擢将才校尉的地方安置人手,着实是野心日盛,不将皇权放在眼里。
病弱多年,刘宏不敢对自己的命数报以太高的期待,倘若两年内他便会撒手人寰,届时以何进手中所汇聚的人力兵权,又当真是他的任何一位皇子所能压制得住得吗?
他目光中一闪而过了几分阴鸷之色,好在当他朝着台下望去的时候,也正见到了在他看来格外快意的一幕。
以骑兵对骑兵,敢以锋矢阵厮杀的一方必然有足够的把握击穿对方的阵型,她也的确没有估计错误。
从高台之上的视野望去,看不见这些意图证明己身的营士卒脸上的慷慨激昂之色,能看到的只是那中军之中策马,随同射声营士卒一道推进的身影,俨然如怒浪之中岿然不动的定海石。
可这些快马而出的骑兵无疑是她的另一只臂膀。
别人不会看到这方之间的“明争暗斗”!
在这北军五校旗号的驱策之下,乔琰所率领的支骑兵只有在既定的位置上前行与停顿的选择,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做到最好。
要如何证明呢?唯有击败对手!
这等竞相攀升的攻伐气场,在力图一战破敌的锋矢阵型中,简直得到了最合适的发挥方式。
刘宏看不懂交战之中的旗语暗号,却看得懂此时王匡前阵的退败,绝不是什么佯装败退,以将敌人诱骗入内后做出包抄围剿,而分明是被乔琰异常凌厉的攻势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乔琰一人的头脑和胆魄,确实不能改变整支队伍的实力。
可王匡也同样不能让这支出身北军五校的队伍完全与他的想法同步!
那么在此时的逆境局面下,因与实际战场的情况不同,输了便只是输了并不会丧命,这种以防自己跌坠落马故而干脆投降的事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便只能不断发生。
以至于这长水骑兵越发**,几乎直逼中军而来。
他方觉如梦初醒地令射声营开弓。
这倒的确是射声营最适合进攻的距离,为保此番比斗中的互射不至于造成过分的伤亡,所用的木箭还是经由特制的,也做出了数量的限制,所能达到的射程大大削减。
然而在这应声开弓之间,越骑和屯骑的协同推进,让他们已经从需要护持冲撞的辅助朝着正面攻坚的角色转换,更是在胡骑成为对面射声营进攻的头号目标之时,承担起了进一步撕开阵型的责任。
胡马如云屯,越骑亦星罗。
这是西晋名士陆机在《从军行》中所留下的诗句。
乔琰在先前的煽动操作中固然说的是屯骑灵动,可在上山下阪、出入溪涧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越骑也绝不逊色分毫。
在来袭的木箭本身的第一目标不是他们的时候,也越发能发挥出他们“险道倾仄,且驰且射”的本事。
尤其是那越骑营的百夫长,早在胡骑破阵的第一时间便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他们越骑营绝不会逊色于另外两营多少。
配备给长水营的特制箭矢在他们身上也等量配置,但此时他于骑行之中弯弓搭箭,目的可不是抵挡住对面的还击,而是无声地瞄准了对面的指挥者王匡!
这也正是他在跟乐平侯带来的副指挥在昨夜闲聊的时候,对方给他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