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昀暗黄的脸上浮现热红,撑起身子,推开章炳,刚要说什么,四皇子就抬手打断他。
「章大人这些话留着给官家说吧,今日找你们父子来,是有其他事。」
四皇子一句话扼住章昀脖子,他张嘴好几次,没说出话。
「章大人知道齐云县知县林升山吗?」
四皇子话话音刚落,章昀还没说话,站在他身后的章炳就先克制不住了抖动一下,见谢惓他们一齐朝他看去,章炳连忙低下头。
四皇子收回目光,问章昀,「林升山一双儿女半年前死在南河上游两山狭道处,章大人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章昀顿了一会,才答,「知道,林升山比下官略小几岁,七年前从中原地带调过来,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颇受齐云县百姓爱戴。」
「至於他一双儿女,这是下官心中的痛。」章昀长长嘆息一声,「半年前林升山前来找下官,说他一双儿女失踪了,县守备兵将整个齐云县翻了几遍都没寻到一丝他们消息,下官与通判带人帮忙寻了三四日,最后在南河上游找到,只可惜……」
只可惜已经死了,而且死无全尸。
「哦,那他们俩是怎么死的?」
一问一答间,满室寂静,传召章家父子前,四皇子和谢翊两人将这件事来龙去脉查了一遍。此时随着章昀的回答,四皇子神情越来越冷峻,谢翊和谢惓两人也冷冷盯着正厅中间的两人。
海陈身为户部侍郎,这两日一直在统计南州水患造成的损失,等回上京城要上报朝廷,作为朝廷减免南州税赋的参考,並不知道章家和林家之间的恩怨。
此时听到四皇子的询问,还有章家父子的顺从得诡异的態度,也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海陈掩住脸上异色,像根木头似的坐在位置上。
他不懂四殿下要做什么,但是从他们来南州开始,大家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四殿下做什么,只要不是自取灭亡还要牵连自己的事,海陈都当看不见。
「我将卷宗翻出来,上面写的是两人上山游玩,被野兽分食了。」
「章炳,你来给吾说说,在这对兄妹『上山』前,你强行将他们带到你在十里巷的宅子做什么?」
气氛一时凝住,所有人齐齐看向冷汗连连的章炳。
「我没有强行带他们去我宅子,」章炳摇头,拔高音量解释,「我和林见清是在一年前清明节踏青时认识的,我们一见如故、引为知己。那天我们在十里巷遇到时,我邀请他们去我那坐坐,什么也没干。」
「哦,可是在城门口的许多人都都瞧见了,当时是你让身边护卫将他兄妹两人强行带走,一路去了十里巷,十里巷不只有你一个人的宅子,吾找人查过,林家兄妹进了你宅子后,再没出来过,直到林升山找到他们的尸骨,而且有人说,你在十里巷的宅子没让掮客转卖之前养了不少猛禽。」
「噗通——」
四皇子话一出来,章炳就瘫软在地,章昀闭了闭眼。
四皇子轰然起身踹向章炳,「因为你的私慾、你的贪婪、你的狠毒,害死两个无辜的人,导致南州万余死於非命,」随后指着章昀怒道,「你身为朝廷命官,不顾伦理事实,为了自己儿子掩盖罪行、欺君罔上,草菅人命,妄为人哉。」
谢翊上前站到四皇子身后,望着脸色灰败的父子俩,难掩杀意,「你强行将林家兄妹带走,□□致死,害怕被发现,於是让猛禽将两兄妹尸体毁坏,随后扔之南河上游。」
「至於你」谢翊望向章昀,冷笑,「林升山来求你帮忙寻找林见清和林见月,你发现事情是你儿子做的,於是帮忙掩盖罪行。章昀,知道南河决堤真相时,你害怕的是波及无辜,还是怕朝廷官员查出你们父子是一切事情的恶源啊。」
谢惓闭眼,真相远比想像更加残忍。
「这就是南州发生水患,你迟迟不上朝廷的原因吧。」海陈起身责问章昀。
「这对父子还真是狗胆包天,抓回去赏个千刀万剐好了。」
正厅外突然出现人声,随着是一个高大身影踏光而来,腰掛佩刀,身穿轻甲冑,虽然说着看似开玩笑的话,神情却格外严肃冷硬,随着他走近,肃杀之气蔓延,压得跪在地上的章家父子俩哑口无言,只垂首认罪。
要说四皇子挑明的这些事都只是坊间传言,並无实际证据,要是章家父子俩咬紧牙关不松开,今日恐怕还真不能奈两人如何。然而,章炳心態不行,章昀已经被折磨够久了,南州万余人因为他们父子死去,这不是战场,也不是天灾,是他们父子的私心铸成的灾祸。
章昀已经调来南州七年,熟悉的脸变成一具具尸体,他夜夜难眠。
宋宣是殿前司的人,他只管抓人、杀人,至於刑狱案件审理则归大理寺和刑部管。
宋宣领着禁军直接将齐云县围了,谢惓将章家父子被抓的消息传给林升山,他开城门,甘愿伏法。
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南州下任知县任命赦令已经下达,京官,走水路,要不了五日就到了。
賑灾任务完成,谢惓他们一行人不日也该离开了。
「徐大夫,你觉得我这是什么毛病?」
傍晚,徐大夫正在收拾行李,程慈匆匆而来,说他心臟不舒服,嚇得徐大夫连忙提出药箱,掏出药枕、银针、各类救命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