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容决定第二日去猎场找回场子。碰巧碰见沈青禾来看崔思。沈青禾穿着蜜合色绣莲花的衣裙,明显精心装扮过,脸上敷了珍珠粉,显得他肤色更为白皙了。可惜他挑的日子不好,崔思又不在。沈青禾见了武容,说了道谢的事,沈青禾执意要赠以荷包,武容见他诚恳地把荷包递过来,面上表情忐忑不安,恐怕他难堪,忙将谢礼接了,顺便系在腰上。武容见沈青禾神情明显松弛下来,便将心放了下来。不知为何,武容很在意沈青禾是否伤心。之后沈青禾得知武容要去打猎,面露明显向往。武容见了,一时心中不忍,想:像沈青禾这样的男孩子,刚懂事就入了宫,如今马上就要嫁给太女,以后想要在宫外玩耍,想必是更难了。更何况田猎一向不是男子事,他想必也是没有见过的。便说:“我明天去打猎,你要不要一起去?”沈青禾欣喜地应下了。次日武容约了世家贵女驰骋田猎,沈青禾为了不惹人注目,男扮女装,穿了武容为他准备的女装。贵女们问了,只说是她母亲家的远房表妹,她家远在魏博,与京城众人不相熟的,大家哪里知道武容是否有这个表妹?再加上沈青禾自幼不出门的,就是京城男眷中也少有几个认识他的。于是便被瞒过了。众人一道射箭游猎,其中又以武容精于骑射,打得猎物最多,好不快活。武容打了猎物回来,见沈青禾神情拘束地看着众人游猎,知道他一个男子,恐怕不善骑射,自己带了他来,却不带着他一块儿玩,不地道,心生歉意,问:“你会不会骑马?我们跑一圈?这边的马场好,马儿也听话。”武容一手执马辔头,一边抚摸枣红马身上的鬃毛,笑着问。沈青禾见她望着马的眼神多温柔,嘴里又含着笑,知道她真心喜爱骑马游猎,摇摇头回答:“我不会,在这里看着就好,你去打猎吧。”“我都打猎回来了。”武容说罢扬了扬手中的猎物,说,“不会骑不要紧,我来教你吧。”说罢将猎物放下,向沈青禾走来,看着像要抱他上马的样子。沈青禾一惊,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武容憨憨一笑,道:“不用担心,学得会。”走到沈青禾旁边,看他拘谨的模样,改变了抱他上马的意图,转而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面对武容的笑容,沈青禾不能拒绝盛情,勉强提了裙子上前。武容牵过一批小公马,一边整理马鞍,一边说:“这一匹小公马比较温顺,不会伤人。你来试一试,”沈青禾勉强提了裙子,在武容的帮助下跃上马背。武容教他如何执辔头,如何掌控方向,如何快马扬鞭和吆喝止步。贵女们也田猎回来,见武容和沈青禾两人在一处,问:“容姊,怎么不和我们一处游猎?”武容笑着说:“我教表妹骑马呢!你们先去。”虽然沈青禾作为武容的表妹不会骑马比较奇怪,但是贵女们也不了解她家里的情况,问过之后便掉头打猎去了。“不然你去和她们一块儿打猎,不用管我。”沈青禾见武容不能痛快地按着性子游猎,怕她不尽兴,也怕武容嫌弃自己碍事,说罢低下头不语,忐忑不安的样子多惹人怜。武容心里不赞同,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沈青禾瞧。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沈青禾败下阵来,说:“好嘛,就依你。”心里却高兴。武容又教了沈青禾一会儿,沈青禾学得很快,没多久就不用武容在前面牵着马自己能够掌控温顺的小公马慢慢踱步。武容上了另一匹马,和沈青禾并肩而行,一边和他说着闲话。说着说着,沈青禾见她心不在焉,于是看向她,发现她正在看日落。沈青禾沉默下来,武容发现了,转过头见他正望着自己看日落的目光,于是说:“多美呀,是不是?”太阳像个圆盘,带着黄晕的光,“是很美。”沈青禾也感慨道。“我在魏博的时候,特别喜欢看日落,在山上的时候视野好。不过大部分时候不在山上,在将军府的时候就爬到屋顶上去看,也适合看月亮。”武容说完又看看沈青禾,眼神特别宁静。武容愿意和他说将军府以前的事情,沈青禾觉得很高兴,问:“将军府是在山上?”“不,不。是小的时候在山上拜师学艺。我们姊妹都学了一门武艺傍身,我学的是箭术。”武容说。“原来如此。”沈青禾点头表示知道了,说,“日落是很美,不过和日落比起来,我更喜欢日出。可能是因为在宫里的时候,每天要早起当差。特别是冬天的时候,起的时候天都没亮。我那时候年纪小,赖床,起不来,吃了好些苦头。后来能起了,又太痛苦。再后来,我想着每天早上早起能够看见日出,我是为了看日出才早起,不是为了当差,早起就不痛苦了。”武容定睛看了沈青禾好一会儿,才说:“这个好!”沈青禾见武容夸赞他羞涩地笑了。又听见武容突然说,“这时候景色好,我带你跑吧。”“什么?”沈青禾还没有反应过来。武容一跃而起将他抱到自己身前,一手揽住沈青禾的腰,一手执辔头,开始策马狂奔。沈青禾惊吓不止,然而武容骑术好,并没有颠簸到他,过一会儿,他平静下来,连腰间的手都感觉不到,只感觉风从身边呼啸而过,似在云端,将凡尘世事都抛在身后。奔驰了很久,武容的速度才慢下来,沈青禾定睛一看,原来已经离开京城,到达京郊。京郊景色秀丽,草木繁盛,一望无际,不比京城空间有限,压抑。沈青禾看着景色,突然感慨:“书上说,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果然如此。”风太大,武容没有听清楚沈青禾在说什么,于是凑过头问:“你说什么?”武容突然凑过来,离沈青禾太近了,沈青禾非常紧张,半天才说:“没什么。”武容知道他一定是和姐姐一样开始掉书袋,却不告诉自己,无趣地瘪瘪嘴,带着沈青禾骑马踱步。沈青禾微仰着头,回味刚才骑马在风中飞奔的感觉,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自由。他平日里谨慎小心,为了家族耀荣,赔了十万个小心,生怕一个不慎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不仅自己害了性命,还连累了家人。可是就是这份小心,让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自由的人。但是刚才,他感受到了成为人的自由与广阔。沈青禾突然回过头,看了武容好一会儿,正色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天,谢谢你,容姐姐。”即使最后我没有得到你,你只是我的痴心妄想,我也永远感谢你这一天。“容姐姐?”武容若有所思,见到沈青禾窘迫神情,又说,“我是比你大,可以。”武容见沈青禾神情太过郑重,说:“举手之劳,不用挂在心上。”自从这次游猎之后,宫中开始筹备崔思和安平公主的婚礼,武容不常见到沈青禾。崔思与武容二人在京城如鱼得水,不久便和京城众世家小姐打成一片。作者有话要说:1“身在崤东心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改自宋江酒醉后写的反诗。☆、十全安平公主大婚在即,沈青禾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几日,他没时间去找武容。而武容,自那次打猎后,她也没有来看他,也没有给带过一两句话。那日,明明是她提议带了他跑马的,她还主动的和他讲,她在魏博的事情,为何之后在无音信了?沈青禾这几日都过的惴惴不安的,他每天晚上都在想,是不是那日他哪里做的不好,惹了她不高兴了。他每次出朝阳殿办事的时候,都会想办法绕远路走,每次都要经过武容在宫里休息的地方,可是宫人说,她们姐妹两个这几日不怎么进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