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与阿喃一同进入了一坊内,这坊内街道古朴,一直延伸到运河,应该算是长安街上比较大的坊市,两边商家拉出一串又一串的花灯,在古朴街道之上延伸出极远。
灯会之上人颇多,陈青山买了些吃食,阿喃喜欢点心,所以陈青山买的是糯米团子和山楂糕,不过阿喃吃得少,其中大部分都进了陈青山的肚子。
团子软软糯糯,淡淡米香,是很清雅的甜味,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与带着天然酸味的山楂糕相得益彰。
陈青山满意地用竹签将最后一块糯米团子挑入口中,觉得长安的东西确实是要比其他地方的要好吃些。阿喃不知从哪拿出手绢替陈青山细细擦去嘴边的糖霜,陈青山有些不适应,自己是男子,哪有被女生这样照顾的道理,虽这样想,但心里却是甜的。
比糯米团的甜还要甜,但又带着些山楂糕的自然的青涩,情窦初开,大抵便是如此味道。
二人亦答了几个花灯上的谜题,一半对,一半错,对的一半是阿阿喃答的,错的一半是陈青山的,论答些谜题,咬文嚼字,陈青山确实不是此中能手。
阿喃出于世家,会写字拆字,所以答谜于其不大难,而陈青山认的字,是一些在人间行走的粗浅道理,没有那么繁琐,也不大多,却恰好够用。
走到了街的尽头,运河两岸有柳树,已经冒了芽,二人于石凳上坐,望着流淌的运河之水,阿喃将头靠到了陈青山的肩膀之上,眉头舒展开,河水漾开,阳光落到阿喃的脸上,晕开了淡淡的笑意。
二人依偎着,跟这世间的大多数恋人一样,只是静静地坐着,聆听对方的心跳,熟悉对方的气味,越是熟悉,便越觉得安心,仿佛可以在这岸上坐很久,到世事变迁,再到海枯石烂。
黄昏,明月楼上点起华灯千盏,将这长安最高之楼映衬得金碧辉煌,如同仙人楼阁,许多人正往那边聚去。
去参加那明月楼前的月华法会,以司天监与大悲寺联合主持。今夜法会上会有大悲寺的大德诵经一夜,为长安百姓祈福,替人消解业障。
那长安第二月亦会降临到这明月楼之上,为这长安的恋人们赐福,在月华法会期间,其会降下一道月华,据说得月华加身的那对恋人,会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陈青山与阿喃顺着人流,来到了明月楼前,这里已经聚拢了人,年纪大都与陈青山和阿喃相仿,是一对又一对恋人,大都希望能成为那被月华赐福之人。
随着聚集之人越来越多,天光亦差不多是时候了,那月华法会便要开始了,有两人踏天而来,一者黑衣高挑,一者袈裟锡杖。
来人是那司天监之主与大悲寺的住持,清虚老和尚。随着二人到来,梵音阵阵,祥瑞之光自明月楼侧而起,若仙人拂袖,降下七彩天光,久久而不散。
其下之人对着二人深深一拜,这一拜,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大悲寺不必多说,抱的便是济世救人的信念,其中大多数者,都不介意为这众生吃苦,那年南方大旱,清虚带大悲寺三千僧人赶往昆仑大雪山,散去修为,枯坐三日,并以割肉祭祀那神山昆仑,后大雪消融,化为不竭之水,解了大唐南边的旱灾。
后那三千僧回来后,大都修为大降,甚至有一半在三年内圆寂,就是清虚,亦无缘八境,那南方本来要死许多人,而因为大悲寺的僧人们,他们活了下来,所以这因果,便由大悲寺的僧人们所承受。
三千僧人入昆仑,这大唐人都记得,大悲寺,大慈大悲而已,因为见不得世人受苦,所以方慈悲。
长安城没有城墙,但并不代表没有城之人,这司天监之主,便是长安城唯一的守门之人,枯坐座下长安第二月,来守这长安之门,护这长安城的太平,同时又负责维持长安城星轨的运转。
若边关有大战,其亦是最先赶到之人,其功绩,已然无法估量。
所以这一拜,二人受得理所应当。
司天监之主笑吟吟地望着下方,觉得今年这聚集在明月楼前的恋人们,要比往年多上一些,这意味着,这长安城越发太平了,而长安城太平,这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了,所以这是一件好事。
司天监之主与清虚主持一步一步走到了明月楼之上。
梵音渐消,而明月楼侧七彩光华未散。
清虚主持手中九环锡杖自楼顶轻轻一点,便有墨绿光环自明月楼顶出现,向四周扩散,并取代了天光,有灵雨天降,丝丝缕缕,落在其下之人的身上。
灵雨落于周身,并未打湿衣物,而是直接透过衣物,落到了皮肤之上,陈青山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自心头浮现。
“是大慈大悲渡厄式,我听爷爷说过。”阿喃指尖一滴灵雨,细细感受着。
“清虚大师的法?”陈青山问道,一听此法之名便觉得不简单。
“如其名字,是一部悲天悯人的法,修到深处,是能成佛的。”阿喃回答道。
阿喃想了想,随后又纠正道:“与其说是法,倒不如说是宏愿,佛认为这世间的痛苦是有一定数量,佛多受苦一分,这世间之人便减少一份业,而修此法的和尚,便是去主动领受这苦难,让众生所受的苦难少上一些。”
阿喃看着明月楼上的清虚和尚,面色肃然。
这灵雨,替明月楼下的人消了些业,而这业,算到了清虚主持的头上,此业会带来痛苦,他便以此业精进佛法,这便是主动领受业力。
于下面的年轻人而言,少了些业,便少了些困扰,这样一来,有利于修行。
灵雨漫天,其下少男少女沐浴,解其业,静其心。明月楼下青年,无论男女,皆感清虚住持恩泽,抱手再拜。
“来!”此时,那司天监之主伸手向上一扯,那高悬在长安城外的幽荧便如同由一根无形之绳牵引着,随后飘了过来,直到明月楼之上,缓缓下落,所有人都沐浴在月华之内,此时若是在明月楼顶,那这长安第二月,触手便可摸到。
陈青山识海内的烛照亮了些,如同在呼唤幽荧,剑宫之内的天地宽发出一声冷哼,烛照按捺住了呼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