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短暂,似雪上朝露,永远见不得天光。◎
“往后离他远些。”
谢钰以这句话落尾,便不再提方才之事,只淡声对折枝道:“妹妹若是好些了,便随我回去。”
折枝微蹙了蹙眉,抬眼见一轮明月已悬至中天,终是扶着坐楣站起身来,一壁随着谢钰往廊下行去,一壁轻声问道:“是先回神仙殿内,还是径直回桑府里去?”
“为追捕刺客,金吾卫赶来之时,已将宫门下钥。所有宾客皆在宫中留宿,不得擅离半步。”谢钰步下游廊,带往一道青石小径上行去:“我带妹妹去今夜的居所。”
随着他的步伐向前,明月渐渐隐至云后,青石小径上并未掌灯,朦胧的月色落在石面上,光影微弱。
折枝看不清眼前的道路,遂抬手握住了谢钰的袖缘,跟着他的步子往小径深处行去,略想一想,又迟疑着轻声问他:“圣上伤势如何,会不会迁怒到哥哥?”
“暗卫救驾及时,并未酿成大祸。只一些皮外伤,已交由崔白包扎上药。”夜色中,他的语声略微一顿,再开口时笑音清淡:“妹妹这是在担忧我?”
“毕竟今日是折枝骤然来了癸水,才带累哥哥一同离席的。若是哥哥因此出了什么事——”
她说话间略一分心,绣花鞋踏在石缝里,顿时便是一个踉跄。
谢钰握住了她的手臂,替她稳住了身形。
折枝下意识地抬起眼来看向他。在夜色里却看不清谢钰的神情,只听见那低醇的语声里笑意似夜色般深浓了几分:“妹妹这是打算对我负责?”
这句话从谢钰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怪异。
折枝轻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答是与不是都有些古怪,索性便轻轻侧过脸去,轻声转开了话茬:“这里离居所还有多远?若是等夜深了,恐怕更为难行。”
“桑府众人安置于萱若殿,离此处不远。”
谢钰重新抬步。长指顺着她的衣袖垂落,将小姑娘纤细的手指拢进掌心里。
与她十指紧扣。
夜风拂过他的鬓发,温凉如水,已不似夏至前后那般滚烫得令人心生烦闷。
两人安静地顺着青石小径走了一阵,渐渐行至尽头。
抬首便又能望见檐下悬着风灯的抄手游廊。
似有青衣宫娥挑灯等在廊上,远远看见两人,便也快步迎上前来,笑着问道:“两位可是今日宿在萱若殿里的贵人——”
折枝见有人来,雪腮微红,慌忙将素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回,敛进袖间,这才轻声答那宫娥的话:“我们是随着桑大人一同入宫的。劳烦姑姑带路了。”
“这位贵人客气了。”
那名青衣宫娥笑了一笑,对折枝福身道:“这位贵人请随我来。”
这句话是单独对折枝说的。
折枝也知晓,男眷与女眷自然不能宿在一处,便对谢钰弯眉笑了笑,说了一句‘那折枝便先过去了。’遂转身与那宫娥一同离去。
另一位宫娥也随之上前,对谢钰说了一样的话。
谢钰却只淡声拒绝:“不必,我认得去东侧殿的路。”
说罢,便抬步踏上游廊。
游廊上灯火通明,四面悬着的菡萏风灯烈烈燃烧着,给这夏末时的夜晚平添上几分热意。
谢钰缓缓收拢了长指。
掌心微温,似还遗留着小姑娘指尖温软的触感。
随夜风而渐渐弥散,微至不觉。
西侧殿里,折枝已洗漱罢,换上了宫娥们送来的寝衣,独自往榻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