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甘心。
她望了眼正削苹果的周词白。
她穿了一套珍珠白的洋装，手里拎着镶嵌了白山茶花的窄檐呢帽，鹅蛋脸柳叶眉，眼尾上挑，笑起来的时候明艳张扬，一束光透过如意宝瓶纹棂窗打在她的脸颊上，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不喜欢七年前和金城拍的那几张结婚照。
病房里有单独的淋浴，他恢复之后第一次洗澡，拒绝了沈绣婉跟进去照顾他的打算。
他忽然想起幼时他每每发高烧卧病在床，周词白前来探望的时候，也喜欢给他削一个苹果。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钦佩周词白对金城所保持的距离感。
沈绣婉替他整理被褥，拿起枕头拍打松软的时候，意外发现枕头底下放着一张照片。
“甜不甜？”她弯着眼睛问沈绣婉，一边拿起另一个苹果，“这苹果是从西北带回来的，比咱们这里卖的好吃，我给伱也削一个。”
傅金城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沈绣婉好奇地望去，里面有大家的合影也有个人单独的照片。
周词白的照相技术很好，把她拍得很漂亮，其中一张她穿着旗袍挽着大衣，站在沙丘前的泉水边，很像电影明星。
他叉了一块苹果送进嘴里，喝了两天清汤寡水，苹果适宜的酸甜味仿佛唤醒了所有味蕾。
时隔十年，似乎只有对着照片，他才能放肆地看她的脸。
他翻到其中一张，这张是方副官拍的，他坐在道观里喝茶，身后是杂乱晃动的人影，周词白也在其中，正侧过脸和沈绣婉说话。
沈绣婉只当他不好意思，温柔地笑道：“那我就在病房里，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这趟西北之行，他能清楚地察觉到周词白对他的刻意疏远，但正是这种刻意，才令他更加难受。
沈绣婉对金城的不配合有些生气，后来起了风沙，她被细小的沙砾迷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金城一边嫌她麻烦，一边牵住她的手叫她不要乱动，他则认真地低下头吹开了她眼睛里的沙粒。
沈绣婉又翻了翻相册，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里面并没有周词白和金城的双人照。
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沉默。
半个月后，他已经能够正常下地行走。
傅金城把果盘放到床头柜上，再次翻开了那本相册。
沈绣婉的身体没拍进来，只拍到了半张侧脸。
他的视线从沈绣婉挪到周词白的身上。
也很想问问，当年她选择留在巴黎，究竟有没有后悔过。
前来探视的人络绎不绝，病房里逐渐摆满了各种鲜花和果篮。
周词白也来了。
沈绣婉看着照片，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甜甜的笑容。
他其实很想问问，她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好不好。
照片背景是落日熔金的沙丘，她和金城站在漫天黄沙之中，她仰着头，金城牵着她的手低头看她，因为照片是黑白逆光拍出来的，所以看不清楚两人的表情，但仅从两人的剪影上看，仿佛他们是一对正在恩爱对视的夫妻。
大约是方副官拍的，没有什么构图手法，金城坐在照片中央喝茶，身后是晃动的人影，她自己只拍进去了半张侧脸，但周词白却意外拍得很清楚。
沈绣婉怔怔的。
等反应过来这张照片是被金城私底下偷藏起来的，她的心脏剧烈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四肢百骸仿佛被倒灌了冷水，整个人都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