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戎笑,背靠沙发,他摸了摸脑顶,看着对面越来越沉稳的女孩道:“酒楼经营上面,叔叔是外行,不过叔叔在杭城有些人脉,可以帮你物色一处适合开酒楼的好地方,清溪若是手头紧了,也可以随时跟叔叔开口,叔叔不收你利息。”
他想直接送一座大酒楼给清溪,但那样做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心思,韩戎只能提议借款。
清溪有祖母支持,不缺钱,而酒楼选址是她开徐庆堂的第一步,有着不同的意义,她想亲力亲为。
“谢谢韩叔叔,就是,我与祖母已经约好明天一块儿去相看地段了,我们先挑挑看吧,实在找不到好位置,再劳烦您帮我们出出主意。自从我们搬来杭城,韩叔叔对我们照顾有加,不到迫不得已,我们真的不好意思麻烦您。”
清溪诚心地感激道。
韩戎看得出女孩的真心,更看得出来,清溪只是把他当一般关系的长辈,敬重却生疏。
他搓搓手,第一次在个十六岁的女孩面前束手无策。
“韩叔叔有心事?”清溪疑惑地问,总觉得对面的行长在为难什么。
韩戎一手扶额,一手撑膝盖,视线在清溪单纯的脸上转了几圈,“我喜欢你母亲”这六个字,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突然想起一桩生意,这样,清溪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千万别跟叔叔客气。”韩戎站了起来,主动结束了今日的谈话。
清溪再次道谢,见韩戎要上楼了,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刚刚的交谈,确定自己没说错话,清溪就将韩戎的古怪之处抛到脑后,去花园找韩莹、妹妹们了。
接下来几天,清溪与祖母、赵师傅连续在杭城市中心一带的出租商铺中寻找适合开酒楼的铺子。杨老的面馆位于御桥街,地段非常好,只是面馆太小了,两边的山居客、西餐厅都不可能出租,更何况,清溪也不想直接开在山居客旁边,两家都是酒楼,比起生意来容易闹出矛盾。
奔波了四日,清溪、徐老太太、孟师傅终于同时相中了南湖旁边一家生意萧条的茶馆。旧时候百姓们都爱喝茶听曲,茶楼面朝南湖,雅致清幽,生意十分不错,但近年来西餐厅、电影院、咖啡厅等外国来的玩意越来越流行,年轻人都追时兴去了,只有老头老太太们偶尔来喝喝茶,茶楼的生意便一落千丈,故茶楼老板想卖了亏本的铺子,换个营生。
但茶楼老板要价极贵,开口就是六千大洋,还不许讲价。
徐老太太有这个钱,但她嫌贵,拽走孙女,想晾晾茶楼老板,换取降价空间。
结果第二天下午,顾怀修就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信封里除了一封信,还有一张茶楼地契。
徐老太太看着这张地契,半晌都没有任何表情。
愿意给女人花钱的男人,不一定真心爱这个女人,但如果一个男人舍不得为某个女人花钱,那他一定是不爱。
这一年来,顾怀修救过清溪,也帮徐家娘几个搜集到了罗家的罪证,但徐老太太依然看不透顾怀修对自家孙女究竟是什么感情,是非卿不娶的真心,还是有钱男人对一个合他心意的美人的宠爱,但这份宠爱早晚都会被另一个更漂亮的女人抢走?
徐老太太看得透所有人,唯独看不准顾怀修,可她知道,顾怀修是头狼,一个费了那么多心思追求孙女的狼,徐老太太自认她没有办法帮孙女躲过去,既然不能躲,不如干脆答应顾怀修的提亲,只要孙女占了顾怀修正妻的名分,便是将来顾怀修娶姨太太,以顾怀修的财势,孙女也不算吃亏了。
放下地契,徐老太太展开薄薄的信纸:
听闻老太太返杭,略备薄礼,聊表心意,望笑纳。
怀修敬奉。
徐老太太扯了扯嘴角,管六千大洋叫薄礼,顾老三是在显摆他有钱吗?
徐老太太还真不稀罕这六千大洋,顾老三送孙女金银首饰那都是小玩意,但酒楼乃徐家祖祖辈辈的传承,徐老太太绝不会用别人送的铺子开酒楼,只要酒楼是徐家的,将来就算孙女与顾怀修闹僵了,孙女也还有经营酒楼这条退路。
徐老太太去翻自己的小金库了,然后带上她压箱底的一叠钞票与地契,亲自去找顾怀修,出门的时候,她并未知会陪云溪玩的大孙女。
顾怀修特意点明茶楼是送徐老太太的,是因为他清楚自己女人的脾气,清溪绝不肯收下这份价值六千大洋的礼物。现在徐老太太带着钱过来,声称要从他手里购买地契,顾怀修也相信徐老太太绝非欲迎还拒,因此他一句废话都没多说,直接按照徐老太太要求的,收下钱,再在地契上摁了手印。
男人什么都不问,仿佛一切成竹在胸,小女孩可能会被这样的男人迷恋,徐老太太却越发看顾怀修不顺眼了,她最心仪的孙女婿是顾明严那样嘴甜会讨好她的,顾怀修呢,除了钱和权,浑身上下,他还有哪点像个好孙女婿?对她连普通的恭敬都没有!
“不劳您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