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抬起头，顾溪正微低了头望着他，眼中透出些无声关切。没问题的。陆轻舟抿抿唇角，朝他弯起柔和弧度，被他领着往前走了几步，脑海里忽然再度响起系统的机械音：“宿主！监测到了，有几个移动ip的地址就是在这里面的！是小号，我试试能不能把关联的大号扒出来！”陆轻舟心口微动，正要想办法提醒顾溪，助理却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过来，凑到梁远身边低声开口。“梁导，外面来了几家媒体，不知道消息怎么泄露出去的，知道顾老师来了这儿探班，硬要进来采访。有几个是盛星娱乐家的，咱们不好推……怎么办？”这部片子就是盛星娱乐的老总投拍的，投资方的面子不能不给。梁远面色骤沉，张口就要发火，顾溪却已抬手按住他：“赶紧去给我拿盒饭，两份，要肉多的。”“都什么时候了！”看他依然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梁远一肚子火气，咬紧牙关急声训他：“你知不知道盛星和你们公司向来不对付？他们的媒体能对你有什么好话，你都沾了一身的脏水了，现在跑出去是怎么想的……”“没怎么想，助理寄存一下，出一滴汗要你好看……”这几个媒体不好对付，顾溪不打算带陆轻舟去，回身正准备同小狗仔嘱咐几句，却忽然被握住了手。天很热，那只手又有些凉，力道却异常坚定。顾溪心有所动，抬起目光，迎上黑曜石似的眸子里尤为澄湛的透亮晶芒。“停一下，先不要黑了。”在脑海里嘱咐系统，陆灯迎上他的目光，轻抿起唇角，眸光清亮：“我也去，行吗？”这个明星我罩了顾溪望着他。陆轻舟在太阳底下站直了，唇色抿得泛白，眼睛里的光芒却亮得透心。山里的日光没那么晃眼，光影在层层叠叠的枝叶间落下来，把耳廓细小的绒毛都照得清晰，显得整个人都好看得要命。顾影帝忽然觉得旁人不是一般的碍眼。碍眼的梁导演被突如其来的嫌弃弄得莫名其妙，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被顾溪随手扒拉到了一边。不能当着人前亲他，顾溪却依然微笑起来，目光顺着清秀面庞落下去，像是每次的亲吻一样，在陆轻舟的唇角轻轻沾了沾，抬头迎上澄黑眼眸：“行。”怎么不行呢。欲扬先抑，他本来是打算再抑个几天，搞个触底反弹的。可他的小狗仔愿意陪他。陆轻舟不喜欢生人，不喜欢镜头，刚被人欺负了，却还连会不会接着再挨欺负都不知道，就愿意陪着他。他能委屈，他的助理不能委屈。顾溪还没试过飞扬跋扈的嚣张人设，现在忽然也极有兴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接过的剧本，半开玩笑转向梁远：“梁导，看剧组也憋坏了。带你们两个人去，贡献点儿曝光不介意吧？”这种媒体探班通常都是为了一个人来的，进不了拍摄区，只能在专门设置的采访区里摆镜头。遇着正主尤其大方的，能带两个人去，趁机采访两句露个面，也算是蹭个曝光。梁远的剧大都防媒体防得严格，深山老林里一扎几个月，对于正经吃流量的明星来说，几个月连面都不露，损失无疑十足折磨人。现在听到有这个机会，不少人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带什么两个人去。都这个时候了，顾溪居然还一点儿都不知道着急。梁远蹙紧了眉，正要开口训他不知道正事，却被顾溪全无笑意的目色引得怔忡片刻，心头忽然一跳：“回来！”顾溪像是早就知道他会开口，揽着陆轻舟停住脚步，好整以暇回身。梁远的脸色沉了沉。事发突然，他没怎么拍过商业片，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事，原本还有点儿懵，被顾溪佯作挤兑地一提醒，忽然醒神。剧组里是出了内鬼了。记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顾溪在场边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闻着味儿似的追过来，说明不是顾溪粗心大意暴露了行踪，而是现场拍戏的人里有人通风报信。真缺曝光缺疯了倒不一定，但趁这个机会想再绊顾溪一脚，心思却昭然若揭。顾溪想把这个人找出来，他更有这个念头。一个剧组里规矩是最必要的，明明签了保密协议，却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故意时候引来记者，无论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是哪个别有用心的演员，今后的合作都有必要重新考虑。越想弄清楚，越不能声张。梁远压了压心头火气，冲着助理沉声道：“顾老师不是来探班，是被我邀请来客串角色的。他们要是采访，就进来跟拍剧组日常吧，采访一个人算是怎么回事？”剧组都两个月没放记者了，这话一说，场边不少眼睛都倏地亮了起来，有不少人甚至立刻开始整理仪表，反而没了多少人再好奇顾溪来客串的事。两个月都扔在了深山老林，微博都只能靠公司团队工作室打理，想趁这个机会露脸的人太多了，就算这样找，也未必能找得到通风报信的是哪一个。梁远有些头疼，轻叹口气，正要让顾溪随便挑个路人角色应付了事，顾溪却已走过来，朝他的剧本伸出了手。僵持片刻，梁远还是认命地把剧本递了过去。记者被带进来，没多久就挤满了场边。虽说都是心照不宣是奔着顾溪来的，却总不能太不给剧组面子。既然人家说了让跟拍剧组日常，记者们也只能勤勤恳恳地按资排辈，给其他人逐个分着镜头，等着顾影帝“忙完再说”。顾溪站在场边听梁远说戏，察觉到身侧亮起的闪光灯，就把陆轻舟往侧里拉了拉，不着痕迹地护在了自己一抬手就够得着的地方。看着他老母鸡似的护着那个小助理，梁远又气又笑，无可奈何拢起剧本：“我看着！我帮你看着！顾大影帝，你怎么不给他栓个铃铛，随身带着算了？”他只是随口抱怨，顾溪却微微挑眉，看神色竟然颇显出些心动。梁远：“……”梁远闭嘴，在场边摄像后头给陆轻舟备了个小马扎，把人安置在避光棚里：“行了行了，给你藏起来了。顾大影帝看上哪个角色没有？”这些角色大都是走个一两场就过去的，剧组从军队里借了不少群演，梁远本来是打算挑一挑，看能不能找到一两个镜头感好的培养一下，能捡着顾溪无疑是意外之喜，叫他演哪个都不算亏。即使是客串，顾溪也想给小狗仔演点儿出彩的，把剧本在手里掂着，煞有介事地犯着难。白捡了个影帝级别的龙套，又因为自己剧组里出了通风报信的，害得人家被记者堵门。梁远不好意思催他，耐着性子在一边陪着，又嘱咐场务先去拿两份盒饭过来，让人吃饱再说。几个角色各有各的好处，顾溪翻翻捡捡，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犯着贫，余光却在留意着场边的动静。梁远的剧组里有人通风报信，他不意外。他平时与人为善，又不主动挑事，惹的人不多，能下这么大的力气跟本钱黑他的更少，梁远的剧组里偏偏就有一个。宁飞平，刚才被梁远劈头盖脸教训那几个演员里头，被骂得尤其惨的那个。和别人不一样，宁飞平在娱乐圈里也是“不好好演戏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的代表之一。出道就是贵公子人设，连经纪公司都没挂靠，开了个个人工作室，一路用钱砸得坦坦荡荡，唯一想要却没能拿到的角色，就是《旅途》里的方正言。这个本子在他手里。顾溪演戏都快演够了，角色是个好角色，可实在没什么挑战性，其实无意和他抢。偏偏当时试戏的时候两个人阴差阳错撞上，他先走了一场，轮到宁飞平的时候，年过花甲的老导演没忍住感慨了一句“珠玉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