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箴言眼见陆仅的答题卷被收卷男生拿起,对自己名字本能的敏感度让他第一时间锁定了陆仅作文格上的“箴言”二字。
别说,写的还挺端正规矩,半点都不带潦草的。
有点沐浴焚香那味了。
第一场语文考试和第二场数学考试之间只有15分钟,大家都留在考场里没回教室,喝个水上个厕所,时间就差不多了。
就这会功夫,七八两班的学生又吵了两架,大概是因为两位班魂都在的缘故,所以向心力格外强烈。
数学考试的监考换了两个老师,其中一个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高二三班上次期末考的成绩跟高二十班半斤八两,也只有一个学生挤进第一考场,唯一好点的就是他们的第一名好歹进了前20——刚好20。
高二三班的班主任眼瞅整个考场只有一个自己班的学生,而七八两班的学生多到能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一口气也半天没缓出来,不过她素质比高二十班的老师好一点,只默默憋在心里难受,没迁怒无辜的学生:“好了,都坐下来吧,我们要开始考试了。”
这一次发卷裴箴言学乖了,等陆仅传完他再往后传,陆仅刚把手伸到后面他就接住,快到两者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人家陆仅还没松手,他已经跟抢似的把卷子顺走了。
数学考试的氛围明显紧张许多,明辉中学的数学试卷向来以折磨学生为乐,时间不够做完全部题目是家常便饭,每次数学考后总有一部分连大题都来不及看的学生当场崩溃。
即便对于陆仅和裴箴言这样的选手,做完整套数学试卷再检查一遍,时间也剩不下多少。
裴箴言全神贯注,一路顺顺利利做到最后一道选择题,今天的最后一道选择题是复合函数题,从前没碰到过的题型,乍一看有些棘手,裴箴言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突然有什么东西蹭了他鞋边一下。
他头伸到桌子侧面,低头一看,一颗白色的橡皮。
抬头,看到陆仅低头找寻中,找了一圈发现橡皮在他脚边,回头看他。
裴箴言回视。
俩人都有点无语。
考场上最忌讳学生私自交流,他们的眼神对视已经明显超出正常时间,监考老师走过来,轻声询问:“怎么了?”
“我橡皮掉了。”陆仅说。
老师猫下腰在地上找到了陆仅的橡皮,位于裴箴言靠墙的那只脚边,别人想捡得钻进去,但裴箴言的桌子紧紧挤在桌前,看起来也不方便帮忙。
监考老师就自作主张拿过了裴箴言的橡皮,先抽出纸盖确认上面没有作弊信息,然后便递给陆仅:“先用他的吧。”
陆仅盯着那块橡皮,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接。
裴箴言蓦地想起那句只是普通同学普通邻居,不知道怎么的,事情明明过去半个多月了,本来愤怒和失望都已经随着时间淡化不少,这一刻所有的意难平居然卷土重来,他仿佛身临其境站到了声控灯熄灭后漆黑一片的安全通道,听着一门之隔外,他最最珍重的朋友用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将他否定。
“我不借。”他冷静地说。
他说绝交那就是绝交,不屑维持人情世界最基本的体面,不给彼此留任何余地,哪怕只是借橡皮这样的小事。
监考老师诧异地回头,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是裴箴言高一时期的语文老师,对裴箴言的印象一直非常好。
裴箴言重复:“我说我不借。”
监考老师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似乎不敢相信都高二了,居然还有男生摆出不借橡皮的小学生做派,但看裴箴言言辞神情都认真到不能再真,她也不好私自处理学生的私人物品,只得尴尬地把橡皮还到裴箴言桌子上。
陆仅则回过身坐正,继续答题。
监考老师走到陆仅旁边的女生那边,有了前车之鉴,她没敢直接拿走橡皮,轻声问了一嘴:“同学,能不能借下橡皮?”
这个世界上当然没有那么多不肯借橡皮的小气高中生,不但如此,还有许多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女生紧张地侧头看了陆仅一眼,脸微微红着点点头。
监考老师把橡皮放到陆仅桌上,站着没动,打算等陆仅用完再帮忙还回去,陆仅却没有拿橡皮,头也不抬地说了句:“不需要了。”
虽然几人都把音量压到不能再压,但在安静的考场中还是稍显突兀,监考老师生怕影响别的同学,见陆仅说不要,就立刻把橡皮还了回去。
考场恢复平静。
裴箴言心中更烦,虽然是他自己说不借,但看到陆仅这样,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无力感,这种烦躁导致他极为不耐,连带着看考试试卷都不顺眼只想速战速决赶紧做完了事,完成速度堪称超神。
他搁下笔的时候,大部分学生才刚开始做大题,这一下轻轻的搁笔声让周围一圈学生都慌了神。
包括陆仅也还在前面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