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惆怅地摇了摇头,原本只想着归一仇家遍野,差点忘了她薛宴惊其实也是惹过仇怨在身的。
待丧礼正式开始时,魔族把他们安排在了仙武门一行不远处,姜长老顿时显得比薛宴惊还要紧张,惹得其余几位长老狐疑地打量他。
薛宴惊安慰姜长老:“他不知是我杀人,别心虚。”
姜长老颇幽怨地回了她一个白眼。
场上肃静下来,万众瞩目下,叶引歌登上高台,对着归一的棺木单膝跪了下去。
沉默片刻,她又从单膝换成双膝跪地,俯身三叩首。
广场之上,鸦雀无声,以至于连薛宴惊都听到了她额头磕上石板地面的声响,这是结结实实干脆利落的三个响头。
“……”鉴于她几日前才刚刚将一柄银枪插入归一的心口,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都心情复杂,急欲拉着身边人好生八卦一番。
叶引歌原地注视棺木半晌,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大步离开高台。
她亲手杀了他,却似乎并不恨他。
丧礼继续,有很多魔族排队在高台前进了一缕檀香,观其服色,其中有将领亦有平民,薛宴惊看到他们当中有人双目泛红,难免想起前几日那茶楼中那句“归一不得人心”。
不得人心吗……
广场上有神秘的歌声响起,低吟浅唱间,宛转悠扬,众人听不懂这种语言,只觉得音调里带着淡淡的哀愁与苍凉,却实在是生平闻所未闻的天籁之音。
循声望去,大家都是一怔,那些歌者人身鱼尾,借着一种环绕身周的海浪似的法宝浮于低空,正是平日鲜少现于人前的东海鲛人一族。
歌声神秘而迷人,直让人仿佛身处海边,先是骇浪惊涛,海浪拍礁石;随即风吹雨打,飘摇多纷扰;最后烟波浩淼,清风送远帆。
这是东海鲛人一族,送给魔界尊主的一首哀歌。
从哀伤到归于静寂,愿他寻找到最后的宁静。
有人在哭,哭声传到薛宴惊耳中,让她也莫名生出几分怅惘,转念想起“归一穿的靴子都是用东海人鱼皮做的”那个谣言,又哭笑不得起来。
传闻鲛人一族从不轻易歌唱,他们的歌声只送给十分亲近的友人。
挽歌声中,修仙界众门派的代表也逐一上前进香。
薛宴惊不远处有一位爱看热闹的修士,一直抻着脖子盯着看,每听他惊呼一声,她就猜到大概是有什么大人物出现了。
可惜她对这些大人物一概不识,仅认出了一位此前在蓬莱岛见过的苏琼霄,还有退了她婚事的沈沧流的父母,即平沙落雁楼楼主夫妇。
排队进香的人,几个时辰过去仍是络绎不绝。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丧礼。
有人上了一炷香便即离开,有人沉默着伫立半晌,也有人留下了很长很长的
()一段悼词。
有人恨他,也有人爱他,有人厌他,也有人敬他。
每个人口中都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他。
但无论是爱是恨,是厌是敬,他们都要在他的棺木前给他上一炷清香。
薛宴惊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归一乃是一界尊主,拥有极大的能量,他不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不只是一个仇家遍地的强者,更不只是那些来寻仇的不入流人物口中的大恶人。
他的陨落是一件足以震动整个三界的大事。
仿若一个时代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