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胡思乱想也是无益,不若再等等,等先生将户籍之事理清,自然也能抽出头绪来。
其实她想知道的并不多,不过是自己亲生父母的姓氏,祖籍,与生平罢了。
至于谢钰的事——
她应当将谢钰的事放下才对。
折枝这般想着,轻轻将耳畔坠下的一缕乌发拢至耳后,认真地想着——
若是往后他还来梦里纠缠,她便去城外观音寺里进香许愿,祈祷他早日加官进爵,娶一名门当户对的妻子,最好再纳几房姨娘,成日里朝堂后宅地连番忙碌,连梦中都脱不开身去。
不许再搅扰她泡汤泉。
千里之外的程门关,谢钰骤然自榻上惊醒。
隆冬落雪的天气里,冷汗却已浸透了里衣,即便是帐内点着碳炉,亦觉寒凉彻骨。
他咬牙在榻上忍了许久,直至梦境后的剧痛渐渐平息,方披上狐裘自榻上起身,紧皱着长眉行至案前,铺纸研墨。
随着狼毫起落,宣纸上渐渐勾勒出小姑娘曼妙的轮廓。
落满红叶的庭院中,折枝将自己浸在汤泉里,雪腮绯红地伏在泉畔的青石上,赤露出一截纤细如花枝的颈项与那对漂亮的蝴蝶骨。
不远处还放着吃剩下的桂花糕与桂花甜酒。
谢钰搁笔,捂着仍在发痛的额心,看着画中的情形,一双窄长凤眼在灯火下愈显晦暗。
有闲暇去沐汤泉,却不记得给他寄信。
真是愈发长进了。
帐外的脚步声急急而起,军帐豁然被人掀起,计都疾步自外进来:“大人——”
谢钰面色一寒,立时便将画卷收起。
“出去!”
计都一愣,忙垂首退至帐外。
炭盆里微弱的暖意似也被帐外的风雪驱散,军帐内冷得透骨。
谢钰却似浑然不觉,只披着狐裘独自在军帐里坐了许久,终于就着方才未用尽的徽墨草草写了一封家书。
他将家书装进竹筒里以火漆封口,行至帐外信手丢给计都。
“回京交给桑府的表姑娘。”
他顿了顿,皱眉道:“记得令她回信。”
“是。”计都接过竹筒。
“你方才想禀报什么?”谢钰问道。
计都随之比手:“大人,大雪封山。”
谢钰眸色一凝,骤然抬目去看头顶的天穹。
大雪自漆黑的天穹上坠下,将天地映成一片衰白。远处的昌兰城似要被大雪吞没,唯独城楼上立着的帅旗仍旧是炽烈殷红,似是千万人的鲜血染就。
谢钰淡淡垂眸,握紧了腰际悬着的长剑。
兴许等不到小姑娘回信,他便能亲自回京去见她。
想至此,谢钰自嘲般地低笑了一声。
大战在即,生死未卜。
他却仍惦念着重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