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寂静,唯有夏风徐徐拂过垂落的鲛绡幔帐。
无人作答。
折枝等了稍顷,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将那垂落的幔帐挑开一线,小心翼翼地左右望了望,见谢钰当真不再房内,这才趿鞋起来,快步行至小几前。
几上放着几道菜肴,都装在清一色的甜白釉碟中,边缘上皆细细鎏了金边,勾勒出缠绵雅致的如意云纹。
除了她方才猜测的清蒸鱼,酿鸽子与焖羊肉及各色时蔬之外,案几上还放了一碟子茯苓饼,与两碗热腾腾的菡萏汤饼。
琳琅满目,尽是她素日里喜爱的吃食。
折枝不敢耽搁,拿起谢钰的筷子,往不起眼处迅速落了几筷,又从碟子里挟起一张茯苓饼。
还未用上几口,却听远处槅扇轻轻一响,折枝忙快步回到榻上,将剩下小半张茯苓饼塞进嘴里,转身向内,拿锦被蒙过头,装作自己已经睡下了。
稍顷,鲛绡幔帐似被人信手撩起。身上的锦被随之被一双大手往下略带了些,赤露出她枕在玉枕上那纤细如花枝的颈。
冰鉴里散出的白气丝丝缕缕地落在她的发梢上,又渐渐攀援至脖颈,带来不属于夏日中的凉意。
折枝紧阖着眼,近乎能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谢钰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面上。
轻捏了捏那鼓鼓的雪腮。
折枝见事情败露,只得从榻上坐起身来,三口两口将茯苓饼咽下去,这才讪讪道:“折枝只是一时没能睡着。”她停了停,望着榻上那玉枕小声辩解:“这玉枕又硬又凉,折枝睡不惯它。”
“妹妹还真是娇贵。”谢钰神色淡淡,从箱笼里取了一只软枕递与她:“这只如何?”
折枝抬手,想要接过。
可身上的襕袍宽松,只轻轻一个动作,前襟便散开了些,隐隐泄出一线春光。
折枝及时发觉了,遂一手轻轻掩住领口,一手接过了软枕放在榻上,这才弯眉对谢钰笑道:“谢谢哥哥。”
她说着略停了一停,隐约想起了什么,只惴惴抬眼看向他,试探着道:“哥哥,折枝方才换下的衣裳呢?”
方才谢钰来的突兀,她仓促之下未能将袖袋里绘着屋檐的宣纸挪到床褥底下。
若是谢钰发现了,怕又是一场风波。
“自有仆妇浆洗,妹妹不必忧心。”谢钰神色平静,只将手递至她跟前:“妹妹既醒了,便过来用些晚膳。”
折枝见他神色如常,这才缓缓放下心来,将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掌心里,趿鞋起身。
两人重新行至小几前。
谢钰也并未差人进来服侍,只亲手烫了一副筷子递于她,自己却并不动筷。
折枝也确是有些饿了,加之桌上的菜肴尽是自己喜欢的,便也多用了几口。
只是小姑娘的胃口不大,也就是一两盏茶的功夫,便也搁下了筷子。
谢钰淡淡抬眉:“怎么,妹妹只吃这几口便饱了?”
折枝轻轻颔首,又转过眼去看了眼旁侧放着的漏刻,这才轻声道:“如今时辰尚早,折枝便想着,将方才未写完的百家姓写完,给哥哥看过后再睡。”
“妹妹还真是执着。”谢钰轻哂,将折枝带到临窗的长案前坐下,拿了一套文房给她,这才回转过身去,将长案上剩余的菜肴收拾进食盒中,放至槅扇外。
折枝讶然停笔,看着从门上回转,往铜盆中净手的谢钰,半晌才回过神来:“哥哥平日里都亲自收拾吗?”
“素日里自有下人收拾。”谢钰拿布巾拭去手上残余的水珠,视线随之落在她那身并不合身的襕袍上,唇角轻抬:“只是妹妹如今的模样,不宜为外人所见。”
折枝面上一烫,忙抬手将衣襟又掩了一掩,这才重新执笔沾了些徽墨,往宣纸上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