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笑道：&ldo;你是聪明人，他去了学士府。&rdo;
夏九州叹气道：&ldo;你若是看上他，他自然逃不过你的手心。&rdo;
他说罢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眼神冷冽道：&ldo;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喜欢你，他喜欢谁不行，偏偏是你！&rdo;
我蹙起眉来，阴沉着脸问道：&ldo;你是何意？&rdo;
夏九州眼梢发红，嘴唇气得发抖，哽声道：&ldo;这世上唯有你不配喜欢他！&rdo;
他深深喘了口气，站起身看向窗外庭院，环着手臂道：&ldo;殿下明白什么是落井下石吗？舟儿驽钝，两岁会走路三岁才说话，从小就比别人木讷，他生来就活在井底，有人往井里扔了一块石头，有了第一块就会有第二块，左知言是扔石头的人，可这些石头全部出自你的手！&rdo;
我倏然白了脸，自不必他说，我早已有了察觉。
夏九州嗤笑道：&ldo;这些石头砸得他遍体鳞伤，我拼命想把他拉上来，我用尽了全部力气，可即便他离开了井底，也早已面目全非，他自卑胆怯，凡事战战兢兢，他去选伴读，你赏了他半盒糕点，还没进门就被左知言砸了粉碎，第二天又被左知言从马车上推下去，摔破了脑袋，流了一脸的血。&rdo;
他转身走向木架，捧来一个盒子，打开盖子摆在我面前。
里面竟是两块帕子，一青一蓝，皆绣着兰花，浅蓝色那块染着一片粉色的血红。
我手指颤抖把那块帕子握在手心，久久回不过神来。
&ldo;你给了他这块帕子擦脸上的血，明明洗不干净，他却偷偷藏了十五年。&rdo;夏九州咬牙切齿道，&ldo;我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为何喜欢你！他竟然喜欢你！&rdo;
我终于明白，为何那一日舟儿问我要帕子，他始终记得那一日的事情，他不仅没有怨我，甚至一直将我摆在心里。
是我识人不清，才会害了舟儿受苦，才会害他今日这般悲切期艾，若是他在旁人家长大，从小受尽宠爱，是否也会活泼调皮，敢怒敢笑。
我攥紧了那块手帕，只觉心口绞痛，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夏九州闷叹道：&ldo;他不该喜欢你，你也不配喜欢他，但他性格固执，谁也劝不住，你是皇亲贵胄手可通天，若只是一时兴起，还望殿下高抬贵手，趁早断了他的念想。&rdo;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ldo;我并非一时兴起，过去种种我也难辞其咎，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他再受委屈，我要让他安富尊荣，让他痛快自在。&rdo;
夏九州道：&ldo;望殿下言出必行。&rdo;
我喉头哽了哽，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李丛来报，舟儿已经离开学士府，几盏茶的工夫就能回来，似是扭到了脚，走路一瘸一拐。
我将帕子叠起来摆回盒子里，小心放回架子上，然后缓步走到门口去等他。
夏九州忽然又追了上来，赔笑道：&ldo;殿下，殿下，方才下官冒失顶撞，还请殿下勿怪。&rdo;
夏九州颇有心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若非他如此，舟儿还不知要多受多少苦。他今日刻意来试我，必然也是为了舟儿着想。
我睨他一眼，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闷声道：&ldo;大恩不言谢。&rdo;
夏九州悻悻笑道：&ldo;惭愧。&rdo;
我走去大门口，等了半盏茶的工夫，远远见马车过来，车夫搬了轿凳过来，我走上前撩开车帘，却见他屈着腰正在揉脚腕。
舟儿脸上露出笑容来，又蓦然脸红，&ldo;你怎么在这里？&rdo;
&ldo;不是说好今日要见面，你忘记了？&rdo;我牵着他的手，将他扶下马车，待他站稳了便仰着脸亲昵地朝我笑。
我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问道：&ldo;脚还疼吗？&rdo;
他脸上笑容敛去了一些，摇摇头说：&ldo;我们进去吧。&rdo;
待进了门，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笑开了起来，拉着我去了茶厅，笑眯眯地叫我喝茶。
方才还蔫蔫的，一转眼又高兴起来，这小脑袋瓜子里总有奇思妙想，我也摸不清他的路数。
我握着他的手喝了一盏茶，本想陪他吃顿饭，李丛唠唠叨叨一直来禀，我不堪其扰，只好提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