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抱歉”，沈星雨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道句歉。
“没关系啊，我不介意的，本来就没什么人知道，不怪你惊讶”，凌熠是真的不在乎，毕竟洛雯真的是个好妈妈，是她让凌熠拥有了一个健康幸福的家。
凌熠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好奇，换做别人，他会当没看到，但这是沈星雨，他心甘情愿把自己的故事剖开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展现在他面前，换了个正经点的坐姿，正色到：“是我十岁时候的事…”
沈星雨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我没有打探隐私的意思，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凌熠笑了笑，手里的球被他扔到地上弹起接住，如此往复，“倒不是这个原因，不是什么不愿意提起的经历，相反她甚至让我觉得好的过头了，没人知道是因为没有聊得来的人，你不一样。”
沈星雨的眼睛眯了一下，那是个很危险的眼神。
凌熠：“长话短说就是，我亲妈呢比较偏执，我性格里有一部分确实受到了她的影响，以前我挺自闭的，后来他们离婚了，我爸尽力在改变我，不过真正让我变成现在这样的是我妈，她总是开导我，不让我总闷在家里，让我出去交朋友，不过我没什么交朋友的天赋，她也不勉强我，她教我打球，只要一有时间就陪我一起玩，运动确实可以让人变得阳光开朗，但是…”
沈星雨：“但是怎么了？”
凌熠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但是她对我太好了，我经常会觉得我配不上她的好，然后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是在暴殄天物，太不知足了。”
故事的前半凌熠讲的轻松愉快，转折之后平添了几分低落。
“你为什么总会觉得自己不够好呢？”沈星雨问的很温柔，他想起了上次在警局凌熠的样子，心脏后知后觉的钝痛。
“不知道”，凌熠低头看着地。
不早了，球场上没什么人了，只能听到零星的人声和球撞击地面规律的声音，争夺探照灯下有限光源和温热的飞蛾蚊虫已经散了，周围草地里蛐蛐的絮絮叨叨也淡了，虫鸣沉寂，夜色苍茫，静谧充斥四周。
失手没接住的球滚远了，凌熠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一直都在麻木地履行着一个正常人的成长框架里的每一条，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也没做好准备，我想把一切做好却又不知道什么算好，我妈不希望我这样，在她眼里我不管做什么都很棒，但我的主观意识里始终没有办法接受，这大概是亲妈给我养成的根深蒂固的想法，我是个纠结又矛盾的人，但又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乎，我没有热爱的东西，所以那次我才会说你有想做的事这一点本身就已经很珍贵了。”
沈星雨忽然想起了在海边凌熠跟他聊来世时，他脱口而出的不要。
不要什么呢？
不要不开心，不要看轻生命的意义，不要竖起那面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人无法跨越的屏障。
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完美的皮囊下有颗支离破碎的灵魂呢？
沈星雨好想揉揉他的脑袋，但他忍住了，“我小时候也有很多问题，在那些不尽如人意的日子里，我也总会想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来爱我，为什么外公对我不那么亲近，那些小孩为什么总来找我事？后来我不纠结这些了，招惹我的我就反击回去，我是被迫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没得选我更没有错，这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但反过来就说得通了，我做的每一个选择，经历的每一天最终塑造了我生命的意义。”
沈星雨的音色天生是冷的，但他跟凌熠讲话的时候总是很温和，消除了距离感让凌熠变得平静。
凌熠回头看了看沈星雨，眼神里有些懵懂。
沈星雨：“不论怎样都好，你做的事都是有意义的，重点在你，所以你要先热爱自己。”
凌熠笑着“嗯”了一声，他觉得这个人太好了，这份喜欢太好了，是他揣在兜里的蜜糖。
“走吧，回家了”，沈星雨起身去捡那颗滚远的网球。
回家的那条路上种满了凤凰木，茂密的枝叶接连城璧，似烈火般盛开的橙红色花朵遮住了星星亦透不过月光，微风吹过撩起沙沙的声响，年久失修的昏黄路灯隐藏在交叠的叶片繁花中，偶尔因为电流不稳闪黑，整条街上树影婆娑，斑驳陆离。
凌熠和沈星雨并肩走着，脚下的影子不断的拉长变短再拉长，天南地北地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要是时间能一直循环在这个平淡美好的夜晚就好了。
凌熠突然问：“周末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沈星雨：“去你家吃饭？”
凌熠：“我妈跟我念叨过好多次想让你来我家，她非常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她从小在国外长大，对自己家小孩邀请别人家小孩来家里做客这件事非常痴迷，而且她很喜欢你。”
事实上洛雯的确说过好多次，凌熠耳朵都磨出茧了，不过他没有合适的时机开口，更主要的是没有合适理由能说服自己，今天大概是氛围太和谐了，他便自然而然地提起来了。
沈星雨不擅长应对这些，甚至可以说非常差劲，即不喜欢也没机会，他犹豫了没有回答。
凌熠没放弃，“你就满足她吧，不然这事在她心里过不去。”
沈星雨无奈笑笑，“好吧”，犹豫归犹豫，但拒绝凌熠这件事还是要更难做到一点。
“那我跟她说一声”，凌熠顺手发了条消息给洛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