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裴箴言那边确认陆仅在家,陆凝霜当即要求医生给她拔掉胸腔引流管,拖着病体赶回家中。
电话里她没有告诉裴箴言具体出了什么事,裴箴言只知道她说自己马上过来,于是第一时间到陆家门口来候着了。
陆凝霜赶到,身后还跟着保姆。
见到陆凝霜的第一眼,裴箴言吃了一惊。这母子俩一个比一个憔悴,陆凝霜瘦成皮包骨,一脸的病容。
“陆阿姨,你还好吧?”
陆凝霜这时候也顾不上讲究什么礼仪,没有理会裴箴言的关切,匆匆点点头,而后通过指纹开了锁。
裴箴言下意识也想跟进去。
但陆凝霜没打算邀请他,进屋后第一时间反手关门,硬生生逼停他的脚步。
直到门彻底阖上的前一秒,她似是才想起外面还有个裴箴言,关门动作稍稍一顿。
过了一小会,她拉开门,转过头来看他的那瞬间,两行眼泪接连滚落。
这一眼饱含挣扎。
排斥,恨意。
也无奈,悲悯。
几个月前险些被陆凝霜撞破恋情之后,裴箴言所有的乐观和侥幸都在这一眼中土崩瓦解。
他非常确定,她知道他和陆仅之间的关系。
“你也进来吧。”陆凝霜低下头,退开一步。
陆仅的房间锁着门,陆凝霜在外面敲了好久,哀求他开门。
但里面毫无动静。
裴箴言一方面担心陆仅,一方面又不知如何面对陆凝霜,鼓足勇气才开口劝道:“陆阿姨,他两天没睡了,又吃了安眠药,就让他睡一会吧。”
陆凝霜不再喊陆仅,只是以额抵门,捂着脸抽泣。
裴箴言于心不忍,去厨房给她接热水,回去路上,他听到陆仅房门打开的声音,随后想起陆仅鼻音浓重的嗓音,音量很轻,但其间的冷意听得人心寒眸酸:“在我高考前夜酒驾逃逸,这就是你死活不肯离婚的好老公,这下你满意了吗?”
酒驾,逃逸。新闻上才听过的词炸得裴箴言耳边嗡嗡直响,手中茶杯差点没拿稳。
只是他再心急,也知道现在是陆家的内务时间,他一个外人不便在场,只好停下脚步,不再靠近。
酒驾但不达醉驾标准,属行政处罚,一般情况下对子女后代的政审没有太直接的影响,但也只是对政审相对比较宽松的专业或行业而言。空飞万里挑一,政审绝对的从严,父亲酒驾还是相当大程度上拖了陆仅的后腿,面对家世清白的竞争对手,他将处于劣势。
如果陆学文乖乖束手就擒,一切还不到彻底无可转圜的地步。
可是陆学文偏偏选择了跑。
这一跑,陆仅前18年的努力都宣告作废。
其实他对母亲的埋怨是有些无理取闹的。
陆学文是他的生父,即便他出生前父母就已经离婚,即便他一天都不曾待在父亲身边,陆学文的所作所为还是可以直接关系到他从军的政审。
陆凝霜与陆学文离婚与否,都不能改变这个结局。
古代有连坐,一人犯罪,甚至可能株连九族,现代社会虽讲究个体的独立,但并没有完全摒除血脉的影响。
3岁那年,陆学文带他一起看电视,当时某个频道在放一部空飞纪录片,男人对这种打打杀杀,军队武器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抵抗力,陆学文便停下来看。
原本以为陆仅那么小,可能过不了两分钟就会哭闹着要看动画片。
没想到陆仅看得特别认真。
陆学文觉得好笑,问他:“你看得懂?”
陆仅懵懵懂懂地点头。
陆学文又问:“那你想不想跟电视里的叔叔一样开战斗机?”
陆仅再度点头:“想。”
陆学文把他举过头顶,在他的欢呼声中模拟飞行:“那你要好好学习啊,我们家要是能出个飞行员,真是光宗耀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