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与范将军说好第二天返程,到了夜间,孟茵堂就吩咐阿影收拾包袱,预备回乡。
阿影这几年独自负责京城的生意,成长了许多。听了孟茵堂的话,她却没动:“小姐不是说明日离开吗?如今入了冬,边境又是战事频发,我们夜间离开,怕是不安全。”
孟茵堂走到衣柜前,开始取衣服,边取边说:“朝廷如此怕武将专权,如今怕是早已派了人来盯梢,范将军差人来说,那盯梢的已经被他派人迷晕,我们眼下不走,明□□廷新派来的将军来,估计更走不了了。”
阿影一听这话,赶忙帮着孟茵堂装东西,两人此行本就是轻装上阵,也没带什么东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收拾妥当。
阿影熄了烛火,掀开帐帘,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像一场旷日持久的梦境。
孟茵堂跟着阿影走出帐篷,两人顶着漫天的霜雪向城外走去。夜里没什么人,新鲜的、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两行歪歪扭扭的脚印。
城门口的守卫是早已被安顿好的,看到孟茵堂过来,领着她们去附近的小门。这些驻城的守卫是真心感激孟茵堂的粮草,他向孟茵堂抱拳行礼,孟茵堂扶住他,也向他回了一个将士间的礼。
然后转头向更深的夜色行去。
孟茵堂提前看过地图,今日只要走到附近不远的上水村,就算暂时避开了探子的视线,如今雪下的正大,还是先落脚休息,谨慎为上。
然而,透过眼前不甚清晰的月光,她看到眼前有一个人影,正在跌跌撞撞向这边走来。
清冽的雪的气息与腥气的土壤气息中,夹杂了一丝血腥气。
如今边境战局错综,朝廷关系复杂,主仆两人都不欲理会,阿影扶着孟茵堂,两人均蒙着面,打算趁着大雪从一旁绕过去。
谁知两方交错之际,孟茵堂在那一瞬间看清了对方的面孔,任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沈席舟居然会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与她相遇。
显得好像每次遇见她,她总是在当逃兵似的。
沈席舟步履蹒跚,踉踉跄跄,结合方才的血腥气,孟茵堂推测是他受了伤。又向前走了几步,她终于没忍住,回头望过去。
沈席舟仿佛猜到了她会回头,正站在原地望着她。
簌簌大雪漫天而下,四下无人,寂静无声,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五年时间没见,沈席舟仿佛变得成熟了许多,五年前的那个满是朝气、渴望拯救朝廷、拯救党争的那个少年仿佛一下子成熟不少,沉淀的光阴里,又仿佛一切都没什么改变。
阿影五年前没有跟着孟茵堂前往镇子,对镇子里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看到眼前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扶着孟茵堂的手悄悄捏了捏,然后用眼神向孟茵堂提问。
不远处的城门忽然传来了动静,似乎是守卫发现了什么异常,有两人举着火把正前来探查。
沈席舟心念一动,开口询问:“你是从城里逃出来的?”
孟茵堂听到对方的假设提问,竟然觉得有些委屈,看来五年前的往事还是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隔阂。
她看着火光越来越近,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是啊,有人在追杀我呢,眼下我要先逃命了,你要是来路光明,就过去,要是也犯了什么事,就和我一起跑吧!”
说完,孟茵堂拉着阿影转身打算继续前行,谁料沈席舟不假思索的拉住她的衣袖:“那就一起吧。”
寒风刺骨,雪地积雪厚重,几人走到半夜,才看到前方出现成片的屋舍,再走进一看,上水村到了。
范将军早安排了房舍,孟茵堂领着二人进入。
屋子虽不大,好在柴火充足,可以避寒。
阿影进里屋收拾床铺,孟茵堂与沈席舟一同坐着尴尬,刚想进去帮帮阿影,就听见沈席舟所坐之处传来一声巨响。
孟茵堂与阿影一起将沈席舟扶到床上,安置下来之后,才想起来沈席舟的伤势,一路上沈席舟没有提及,孟茵堂也就可以忽视了,现下仔细一看,沈席舟整个后背有一长一短两个较深的伤口,还有无数的刮伤。
索性看起来都不是致命伤。
只是出血量看起来过大,必须先拿什么东西来止血才行。
阿影四下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伤药。沈席舟身上看起来也没带什么药。孟茵堂伸手取下右手上红色的珠串,打开绳结,取下一个珠子。
此次为了回程更加便利,她提前将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已经归置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阿影去外间打来一盆水,将药放在水中化开,再敷到身上。如此反复多次,直至沈席舟的伤口不再出血。
阿影看着床边昏昏欲睡的孟茵堂,小姐自从五年前回京后,睡眠一直不太好,后来又派她前往京城,身边也一直没什么可用之人。
此次来环役战区,为了绘制堪舆图,更是好几夜没有阖眼。
阿影忍不住开口:“小姐,此处我来看着就好,您先去休息片刻吧,明天需要赶的路程还很多呢。”
孟茵堂这一路一直提心吊胆,此时终于放松片刻,神智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她也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无法照顾病人,就听阿影的话,起身去了另一间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