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醒了,又何必装下去?”蒙眼布被随意扯下,迟鹤亭一时无法适应光亮,眯了眯眼睛,才看清蹲在自己身侧的人。他抿唇,少顷,试探着唤了声:“……宗主?”“本座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数月未见,方鸿轩的态度堪称温和,“宝图的下落可有寻到?”要不是还被捆着,迟鹤亭都觉得这会儿两人是故人重逢,在喝茶谈天才对。他信口胡诌道:“宝图早已在当年裴家山庄灭门之时遗失,在火海里付之一炬……”“宝图不在裴家山庄。”方鸿轩打断道,“十五年前,守图人跟着裴锦殉情,本座还以为宝图线索就此断了,不曾想老天也助我,留下了家主的幼子。裴家每一代的守图人都与家主关系匪浅,他身上定藏有宝图的下落。”裴锦?那位狠人姑奶奶的名字竟意外的可爱。迟鹤亭镇定道:“宗主,关系匪浅是匪浅,可守图人都是每任家主的心上人,顾渺的身份跟这八竿子打不着。”“是么?”方鸿轩心知他拉东扯西就是不肯说,微微蹙眉,轻描淡写地问道,“如此说来,你并未打探到任何秘密?”秘密?迟鹤亭有一瞬的失神,香气趁虚而入。几乎是在闻到那股甜香的同时,他猛然惊觉,立刻狠狠咬住了舌尖,但晕眩感依然像开了闸的洪水,以不可挡之势席卷全身,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起来。方鸿轩依然挂着端方温雅的微笑,嗓音轻柔,贴在他耳边低低道:“鹤亭,你在玉龙山脉里,见到什么?”“藏、藏……书楼……”“乾坤宝图就在藏书楼?”“……不在那。”“哦?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宝图在何处了?”迟鹤亭抽搐了一下,露出痛苦的神色,似乎在与某种难以违逆的意志竭力抗争。方鸿轩起身取来摆放在桌上的香炉,里头不知何时燃着半截白森森的骨头,还混杂着些黝黑的虫子。随着蚀骨香的靠近,迟鹤亭挣扎得更厉害了,手腕在粗糙的麻绳上磨出血痕,额角沁着薄汗,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呜咽着吐出意义不明的破碎字眼。“不……我不……不知、道……”那充满了蛊惑意味的声音阴魂不散地萦绕在耳畔:“莫要抗拒,难受的话,说出来就好了。”“宝图……是、是迷……”方鸿轩忽然笑容一敛,迅速扣住他的下巴,拇指探入口中微微屈起,牢牢顶在牙关之间,被咬出了一排鲜明的牙印。迟鹤亭也终于撑到了极限,两眼一翻,在甜香缭绕中昏死过去。方鸿轩抽回手,掏出丁香色丝帕擦了擦,拧起眉毛,看了眼那渗着血丝的牙印,似乎有几分不解:“莫非蚀骨香已失去效用了?”蚀骨香的香味浓郁,但中蛊之人哪怕置身其间,也无法察觉。子蛊被香料唤醒后,只会对母蛊言听计从,方才那点犹豫已让他深感意外,万万没想到迟鹤亭竟能挣脱子蛊的控制,妄图寻死。饶是堂堂玄宗宗主,阅毒无数,钻研此独门秘香数十年,也不能明白迟鹤亭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据他所知,这几年来迟鹤亭大多时间里都忙着东躲西藏,未曾与奇人异士有过有接触,更不曾见过云滇那边擅长蛊术之人,若说变数——唯有二人。那么,是因为白衣无面,还是赤蝶?“来人。”“宗主,有何吩咐?”“玄鸟舟车劳顿,不堪辛苦。将人带下去好生安顿,不得怠慢。”“是。”说是安顿,实则软禁。迟鹤亭醒来有好一会儿了,支着下巴,盘腿坐在床上,拎起那两根固定在墙角的锁链,嫌弃地丢到一边。睡觉容易硌着,哪有以前抱着顾渺睡得香。门轻轻拉开了一条缝。迟某人一个激灵,立刻捂住口鼻,警惕地往床里缩了缩。方鸿轩见状,本就蹙着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快步走到床边,拽住锁链将人拖出来,掐住他的下巴问道:“你能闻到蚀骨香的气味?”迟鹤亭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宗主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蚀骨香中,本座一问及赤蝶的事,你便相当抗拒。”方鸿轩眼神转而阴冷,居高临下地审视他片刻,俯身贴近,又恢复了那副欺世盗名的温雅模样,“养了这么久的一条狗,竟被人花言巧语哄走了。你说,本座该如何是好?”“……”“既然你对他如此重情重义,”方鸿轩轻笑起来,漫不经心道,“那本座便让你忘了吧。”作者有话说:用俺的键盘保证,不会be也不会虐得眼泪哗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