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璋心中有些酸涩,上辈子儿时的回忆频频闪出。
他早就做好独自一人闯过难关的准备,就如同从前无数次那般,即使面对质疑嘲讽,只要他不断努力,总能强大到无人敢言,不惧风雨。
却还是被毫无保留地信任的爱护,猝不及防地软化了周身尖刺。
燕老一言,也让满场皆惊。
上达天听?
不过是一小儿写的文章,有必要闹得这般大吗?
宁都府城,燕府。
与上次考试来暂住时相比,这座宅院已经大不一样。
“您搬来府城住了?”
“受邀来问心学院当夫子。”燕老想了想,还是承认道,“这不放不下你这个小泼猴,就应下来了吗?”
顾璋鼓起脸:“我怎么就成小泼猴了?我分明超乖的!”
“一个没着眼,天都要被你捅破了,不是小泼猴是什么?”燕老笑道。
顾璋见他如往常一般开玩笑,也顺着杆子往上爬,嬉笑着接道:“我这么小,可够不着天,若不是师父递来了长棍,哪里能去捅天?”
师徒两人如往常一般打趣。
不过有些事,终究要说开。
顾璋坐下来后,犹豫了片刻,第一件事,就是直言道:“我刚刚给一个人下了烂嘴的药。”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敢爱敢恨,敢想敢做,甚至手段也绝没有半点圣人之风,做了也绝不后悔。
对他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不管走条路都是一样的。
人终究有一天是要死的,甚至若意外突然到来,明天就可能会死,若不能依照着自己舒坦的性子过,死了都要后悔。
若燕老不能接受,表面的平静再美好,也不可能持久。
“定是那人有事惹到你了。”燕老肯定道,弟子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坑害他人。
顾璋藏在心里的隐秘角落,小心掀起一个角,往外稍微露了一点。
宛如长大的老虎,伸出锋利的爪牙。
燕老听完,也觉得项门着实可恶。
他想,若是他,也肯定会想法子处置,比如在学业上压住他,绝不给他超过的机会,去和夫子讲清楚真相,揭穿这人阴暗的一面……
他脑子里百转千回,有许多种办法,可没有一条,是直接给人下烂嘴的药,让人疼得再不敢开口的。
可最后效果是一样的。
而且,他的法子,好像还慢些,也就是说出去好听体面,有君子之风。
燕老想起大哥来信中说的话,突然觉得好像触摸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如今大理寺丞被誉为当世包青天,不也善用诡诈之计谋?也同样是他的至交好友,怎么换做是小石头就不行了?
他笑着点点小徒弟的脑门:“你还说自己不是小泼猴。”
顾璋委屈地摸摸脑袋:“您不觉得有问题?”
燕老:“只要你明事理,知大义,走正道。具体如何行事,便是你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