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晨间开始到晌午,黑压压的一堆人,什么人都有,也什么琐事都有。
有很多事情是他早前甚至没听说过的,也甚至没有到过他这里的。
不少他若是听了,能摔茶渣砸人。
——但是因为有许骄在,这些烦人的事情,少了多半至他跟前。
他早前并不知晓。
他知晓许骄熟悉朝中之事,所以在朝中雷厉风行,也知晓她有法子约束朝中重臣,还知晓朝中几乎都怕许骄,但他从未亲眼见过,他不在场的时候许骄是如何处理朝中之事的。
譬如从未像眼下这样,仿佛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听许骄同朝中的人交涉。
他了解许骄,但又并不全然了解他不在的时候,她平日里是什么模样,今天才晓她有知性的一面,温和的一面,也有雷厉风行,甚至烦躁训人的一面……
他在的时候,许骄大多老实,轮不她训人。
他今日猫在角落里,才听到被她训的官吏,除却实在是应当被训之外,她怼人也怼得旁人无话可说,窘迫是肯定有的,但却未陷入撕破脸的僵局,旁人心虚,会连忙应声,她大多时候是不会戳穿的……
她有自己的行事风格,自己的为人处世,也有自己的为官之道。
他早前并未好好听过。
这些都是他不曾进过的许骄,许相……
大半日下来,到晌午的时候,许骄总算歇下,他觉得她在政事堂,比他在明和殿还要再忙上一些,至少什么鸡飞狗跳的事都有,什么样参差水平的官吏也都有。
好些在他面前,和在许骄面前根本还是两幅面孔。
也有实在让他都听得皱眉头的,许骄开始火力全开训人,训得他听了都觉得心里舒坦……
许骄不是没脾气的人,只是从来没在他跟前发过脾气。
宋卿源想起那晚在京中,许骄打断他,“宋卿源,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明明可以不用的,你明明知晓我在意我娘……”“我娘离京了,我难过,我闹一闹不行吗?”
宋卿源眸间黯沉。
……
晌午用饭的时候,外阁间终于安静了。
许骄和他一道用过饭,会察言观色看他情绪,也会给他夹菜,但其实她自己困极,没用两口困意就上来,上下眼皮子开始打架。
她每日晌午都要眯上一会儿,不然下午没精神。
“我趴一会儿。”近乎说完后不久,小榻上就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宋卿源看她。
她睡得正好。
宋卿源远远看着她——其实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每日都在,替他做事,替他分忧,替他尽所能,见所长……
宋卿源微微敛眸。
……
小寐一会儿过后,许骄醒了,不敢睡沉。
午歇过后不久,又有一堆人往鹿鸣巷许府来,不早上好不了多少。
早上是有急事的官吏,解决的大都是棘手的问题。下午就是例行的汇报,专项事项,还有早前她叮嘱着的事情,会有人来回复,以及翰林院的官吏诸事梳理。
上午的事急,下午的事都是计划中的要事。
不少事情又涉及六部和两寺多个部分协作,也费神,她不吱声的时候,六部和两寺也会强硬得互怼对方,让他想起顾凌云在朝中的时候,同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六部两寺调和需要时间……
朝中各部,各司其职,自然会站在各自角度上想问题,总要有人推着走,许骄很清楚她要做的事情。
许骄在,需要他反复过问的事情近乎很少。
接连两日,宋卿源在鹿鸣巷没有离开过。
他白日里放空,听许骄处理朝中之事;夜里相拥而眠,不做旁的事,要么埋首她颈后,要么将她揽在怀中……
这样的日子很少见,心中也少有的宁静,但他是天子,不可能在朝中空置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