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个月后,他再逃出来,已然是遍体鳞伤,十岁的孩子,又是鞭伤,又是被踢打的伤,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都说侥幸,差点伤到了内脏。
把庆元爷爷吓得连夜就打了申请,要调出安城,这么多年了,这孩子竟然在家里一点口风都没漏。
现在还是秦羽告诉她,她才知道这么一桩事,望着侄子有些叹气道:“和你爸小时候一样,年纪不大,胆子倒大,当年他回来的时候,可把一家人都吓坏了。”
怪不得昨晚上,她说订亲的对象换成许小华的时候,庆元反应那么大,原来是俩个人早就认识,她忽然觉得,也许这孩子的缘分,本来就不在许呦呦这里,而是在许家小孙女这边。
火车“哐当哐当”地开着,大家不觉都有了一点困意,许小华靠在妈妈的肩头上就睡着了,沈凤仪上了年纪,这些天为了长子的事,也没怎么睡好觉,很快也睡着了。
徐晓岚交代了一句侄子,看好行李,也趴在桌子上睡了。
等秦羽也睡了,徐庆元就把许小华的书拿了过来,仔细看了一下她说的微生物一部分,从随身的军绿色包里,拿出了一叠稿纸,把她说的那一章节的微生物名称都抄录了下来,准备回头帮她查一下,这些微生物的分属和特性。
比他们后上车的一个大姐,忽然出声问道:“小伙子,你这字写的真好看,像书上印下来的一样,这姑娘是你妹妹还是?”
徐庆元愣了一下,望了一眼靠在妈妈肩膀上,睡得正沉的许小华,微微笑道:“是妹妹!”他想,自己是将她当做妹妹的,不然不会对她这么关心,担心她是因为和家里有隔阂才不念书,担心她是被他姑姑逼迫应下的亲事。
现在还担心她分不清这些微生物的特性,以后在工作中手忙脚乱。
他想,他大概是将她当妹妹的。
周末十二点,一行人终于在安城火车站下了车,一行人径直去了安城人民医院。
到的时候,徐佑川夫妇俩都守在病床前,夫妇俩都是一脸愁容的,看到妹妹和儿子带着位女同志过来,还有些发懵,好一会儿,徐佑川才反应过来,朝沈凤仪道:“您是沈婶子?晓岚和庆元怎么把您老人家劳动过来了?”
沈凤仪忙道:“听说了你爸的情况,想着来见一面。”
徐佑川微微红了眼睛,握着沈老太太的手道:“婶子您有心了,我爸要是睁眼看到您,还不知道得多高兴。”
沈凤仪这才问道:“徐老哥,情况怎么样了?”
徐佑川道:“怕是就吊着一口气,等晓岚回来呢!”说到这里,又有些惭愧地道:“婶子,真是对不住,给您家添麻烦了。”
沈凤仪拍拍他的手道:“没事,我们俩家都是一起躲过防空洞的,”顿了一下又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1952年冬天,你家庆元还救了我家小孙女一回呢,这是我们俩家的缘分。”
徐佑川怔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1952年的冬天,是他们一家从上到下都不愿去触及的一个时间节点,他的儿子浑身乌青地躺在了家门口,要是那天,晚一点出门,怕是这孩子冻都冻没了。
这时候徐晓岚介绍了下秦羽和许小华,又和哥哥道:“婶子家其实就这么一个孙女,今年才16岁呢,哥,一会你还得劝劝爸。”
徐佑川忙点头,“自然,自然,这事是爸爸思虑不周。”
两边正说着话,病床上的老人家忽然咳了一声,大家赶忙看过去,就见老人家已经睁开了眼,徐晓岚忙道:“爸,我回来了,沈婶子带着家里人跟我一道来看您呢!”
沈凤仪也到了跟前,见到旧友已然在弥留之际,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徐老哥,好久不见了!”
徐老爷子伸了伸手,沈凤仪立即握上,却发现老爷子像是使出浑身力气来一样,把她的手握得很紧,嘴巴还嗫嚅了一下,断断续续可以听到是:“老妹子……对不住……拜托了!”
沈凤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点头道:“我都知道,我都明白,老哥你放心,按你说的来。”
老爷子的手终于松了点,嘴巴又努力动了一下:“……谢谢!”
沈凤仪把小华拉了过来,“这就是我家小孙女,老哥哥不是我自夸,这孩子品性好着呢!”
老爷子微微动了下眼睛,嘴边不由挂了点笑意,又看了眼孙子,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一样。
最后又看向女儿,费力地指了指床头的抽屉,“信……给你的。”
徐晓岚忙拉开了抽屉,在一叠病历下面,确实找到乐一封信,不知道她爸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忙道:“爸,我找到了。”
“拆!”
徐晓岚忙应道:“好,爸!”
当着大家的面,徐晓岚把信拆开,才看了两行,就忍不住热泪盈眶,等看到后面,眼睛忽然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老父亲,喃喃道:“爸,这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