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英雄志碑铭的落成,这赵宋朝廷原本从这皇城东北角溃散而去的灵气,与这英雄志交融为一体,形成了一道阻挡的屏障。
这又是个让她今日有个好心情的信号。
她心知王朝更迭的趋势势不可挡。
今日赵樾有明主之相,却未必在百年后还后继有人。
霍凌霄早在那日建议他以英雄志表彰的时候便已经与他说过,等到他十六岁,她便会卸去帝师之责,离开京城游翱四海,届时他便少了个督管之人。
但从王朝倾颓到有中兴之相,已然算得上是民生之福祉,又如何还能奢求更多。
“阿路,”她从碑铭之后转出,重新走回到了狄飞惊的身边,“走吧,我们回去,我前日与织女说,我想重新还你一个正常的婚礼。如今英雄志已定,也差不多该提上日程了。”
她刚走出两步便发觉狄飞惊还停在原地并未跟上来。
在他脸上那种仿佛被人打了一锤的茫然,听说在那天她进宫之前说“你在家里等我”的时候也一度出现过。
说不准若是将他的心理活动都给一字一句地描写出来,都能写上个大半页的。
她有些无奈地折返了回去,从狄飞惊的手中拿过了那盏差点在他发愣的当口掉落在地上的风灯,又牵起了他带着一点凉意的手。
狄飞惊后知后觉地从她的举动中察觉出,她所说的并非是一句玩笑话。
就像她当日斟酌之后说出的“家”。
从塞外一行后,狄飞惊已经并不再觉得自己心中还存有恨意。
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较量都在这英雄志碑铭上化作了彼此紧邻的名字,只是大约因为六分半堂中姓雷的有点多,才看起来像是有一片团簇成块的而已。
而雷损之死在时代的洪流中更像是一出改天换日,狂澜惊变,家国情仇中的祭品。
狄飞惊再说不出为雷总堂主之死而心有怨怼的话,但他从未想到会从霍凌霄的口中说出,要重新举办一次正常的婚礼这样的话。
“你不会真觉得我很欣赏在婚礼上以血点缀的行径吧?”
她偏过头来目光中依然有绝尘脱俗的意味,却在其中流转着一种别样的温柔,“如今这京城里的宾客都是现成的,六分半堂也需要一点喜事来重新热闹起来。”
“阿路,你意下如何?”
狄飞惊只觉得在这下山之路上,远望去还能看到的汴京城中灯火,仿佛是一片梦中的摇红幻影。
但在他的掌心,一只比他的手心温度高出些许的手牢牢地握紧了他,以近乎带着他行动的方式,将他从艮岳山上牵了下来。
当坐上返回六分半堂的马车的时候,狄飞惊才有种自己被她一句话轻而易举挑入空中漂浮的心脏,终于沉沉落地的感觉。
他手腕再如何狠厉,多思多虑,在感情上也不过是个初学者。
而他打从一开始,就跌入了她所编织的漩涡之中。
“都随你的意思。”他眉眼沉浸在被摆在马车桌案上的风灯,投射出的薄红光影之中,本就趋于柔和的线条在此时更有一派温存。
霍凌霄托着腮看着他这张回京一月又养回了秀色的脸,调侃一般地问道,“以后我的决断在第一位,你的在第二位?”
“自然。”
白衣白氅衬得他很有几分孤鹤凌绝的气质,但现在这个说不好是无奈还是纵容的神情,让这种孤寞无形中消融了几分,更在他唇畔浮现的笑容里,显出令人觉得与他近在咫尺的亲和。
而总归这是无奈也好,纵容也罢,都不是认命。
因为这也确实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生于贫寒,命途多舛,所以当雷损让人务必将他救活后,他也有了必须要效忠的缘由,但他不能在所见所闻所思中,还将自己停在当年,他始终是要走出来,如他这后改的名字一般一飞惊天——
随同他身边这仿佛随时乘风而起的凰鸟的脚步。
霍凌霄最终还是决定将婚期推迟到春季,却不是在上一次婚宴那日,当真来个完全洗刷掉上一场婚礼的血气的意思,而是放在了春三月。
那正是她与狄飞惊在湖北相见的日子。
时隔一年,狄飞惊总算是坦白地交代了他当日的“久违”确实是久违,当时他才从又一次见到她的惊喜中反应过来,压根忘记了自己这般措辞存在问题。
“你这个一见钟情的时间……”霍凌霄沉默了片刻后,这才颇有感慨地说道,“让我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老-->>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