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潘少平时大大咧咧,胡天胡地,其实他是个抓大放小,粗中有细的人。为了拿下眼前的玩伴,人家很有策略地先打出悲情牌:“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事儿说来话长啊!”
简单的一句话,吊足了两位听众的胃口。李、杜心想,你一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天天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家里钱多的几辈子花不完,少年不识愁滋味还差不多吧。
潘少注意到二人眼神中的茫然,黯然道:“别看我表面风光,好像只会吃喝玩乐,游戏人间,其实我也有自己的无奈和苦衷。从小到大,不论上学、出国、交朋友、做任何决定,爸妈总喜欢插手干预,把他们的意志强加在我身上。大事小事必须无条件服从,只能按照他们规划好的人生路线前进,永远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昨天晚上,一言不合,我又跟老潘吵了一架……”
如果这世上真有机器猫四次元口袋里那些神奇的道具,阿杜一定会用“交换家人箱”过把京城阔少的瘾。在升斗小民看来,潘筠这位乌衣名门贵公子,纯属身在福中不知福,吃饱了撑的。
多少社畜渴望拥有他现在这种自由自在,以花钱为业的生活;多少工薪阶层的孩子盼望父母是一棵能够庇荫的大树,把自己宠到天上,惹事后可以牛逼哄哄地说“我爸是李刚”。
看潘少郁郁寡欢的样子,慕白有心开解:“古往今来,谁家父母没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之心。爱之深,责之切,你应该体谅老人的一片良苦用心,怎么能跟长辈顶嘴呢?”
其实慕白还有半截话没好意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双亲的教诲,做儿女的就该好好听着,岂能出言无状,公然顶撞。在我们大唐,对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逆子,是要杖刑一百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潘少惊讶于慕白现在的妙语连珠,以为这是他最近进修的成果,也没太在意,继续大倒苦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前阵子被老爸抓去学做生意,本以为只是上班喝茶看报,下班交际应酬,谁知会那么累。不但要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还有开不完的会,数不清的饭局等着你。一会儿当爷爷,一会儿当孙子,用狼性和狐性摆平方方面面,简直比国家领导人还操心,我都快被折磨疯了!”
阿杜对这种养尊处优,不能吃苦的二世祖没有半点同情,酸溜溜地插了一句:“看来老爷子是打算将潘氏帝国的皇权,禅让给您这位东宫储君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想把上千亿的家族资产管理得井井有条,谈何容易。都说万事开头难,等您上手之后,一切就轻松了。”
慕白虽然对富贾巨商家底之厚实没什么概念,可他也认同阿杜的看法,于是鼓励道:“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凡事都会有个过程。你刚刚接触家族生意,肯定不适应,这都是人之常情,令尊又没限你三天学成,慢慢来嘛!”
潘筠瞧两人云淡风轻的样子,暗骂这一主一仆没有同情心,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不敢当场翻脸,怕气跑待定的团友,只得为自己的逃避找借口。
“商场如战场,通常是前门迎狼,后门驱虎。想守住老潘打下的江山,成为吕不韦、沈万三、胡雪岩那类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真是太难了。不但要有超前的商业头脑,灵敏的商业嗅觉,还得出手果断,手腕强硬。除此之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与黑白两道、各路诸侯都要搞好关系,你们觉得本少爷是那块料吗?”
疏不间亲,阿杜不好恶语伤人,只能表情微妙地笑着。
慕白觉得潘少除了长相还算友善,其余一条都不占,无比尴尬道:“虽说勤能补拙,可有些事儿还真是需要天分。你这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恐怕做个守成之君都困难。万一经营不善,砸了潘家的金子招牌,还真不如袖手旁观。”
没想到自己在好友眼里竟是扶不起的阿斗,窝囊废一个,堂堂京城阔少大伤自尊,真想扭头就走。可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潘筠图穷匕见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要我像老潘一样没日没夜的开会,应酬,算计,焦虑,我才不干呢!钱永远挣不完,不趁年轻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那不太浪费生命了。慕白欧巴,我最近空虚得要命,你陪我去新加坡玩几天,散散心啦!”
慕白被潘少一张巧舌如簧的铁嘴说得有些心动,他本身就是视金钱如粪土,喜欢云游四方之人。说心里话,他十分欣赏潘少这种及时行乐,逍遥自在的人生态度。
李才子在这个世界的朋友不多,仅有的几个还都是自投罗网送上门的。重情重义的他,本就好说话,再加上地理知识有限,以为“新加坡”跟长坂坡、落凤坡一样,没多远,也就点头答应了。
阴谋得逞的潘少,怕对方中途变卦,赶紧追加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许反悔哦!”
屌丝阿杜对新加坡这个花园城市神往已久,如雷贯耳,虽然从没去过,但大约知道是在东南亚的一个岛国。尽忠职守的他赶紧掏出手机,大查特查一番。
尽管慕白目前比较清闲,可林大总管早已约法三章,他的一举一动都需要报备,未经批准不得私自外出。
阿杜谨小慎微,不敢在出国的大事上渎职懈怠,急忙打开百度地图,凑到小主身旁提醒:“慕白,你看,新加坡在这儿,都出国界了。我特意上网搜了一下,坐飞机需要六个多小时,四五千大洋呢!另外,去新加坡得用护照,提前办理入境签证,不是说走就走的。”
看着阿杜手中不断缩放的世界版图,慕白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井底之蛙,原来世界有那么大。
虽然时间冲淡了记忆,李才子还是对玄宗时期,大唐臻于极盛的江山舆图,引以为傲。
那时的唐军无坚不摧,所向披靡。东至达库页岛,西抵咸海之滨,南接安南,北临西伯利亚,全是我天朝上国的疆土。
在短暂的出神之后,慕白元神归位,纠结起来。最近一直坐吃山空,林溪借给他的两万块早已所剩无几。虽然阿杜在他房间意外搜到三张银行卡,由于忘记密码,还没来得及到银行网点重置,一时半刻也用不了。
想到出去一趟光路费的花销,就够自己连吃一个月全聚德烤鸭,慕白实在有点肉疼。他暗骂自己人头猪脑,不该草率答应,上了潘筠小儿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