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公主看着武惠妃苍白的面容,还是默默将口中未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她想到了一个让她并不想相信的可能,玉真公主悲哀道:“这位置有什么好的啊,安乐争这个位子,阿兄争这个位子,你也要帮你儿子争这个位子……阿兄杀了安乐还不够吗?”
“你与安乐,当年若随我和阿姊一同出家修道,又何至于落到这个下场呢?”玉真公主已经泪流满面。
当年武则天将儿子关在宫中,她们这些小辈也不得出宫,她们几个养在女孩就凑在一起玩。其中胆子最大心最贪的那个女孩已经死了,如今最聪明的这一个眼看着也要死了,只留下她一个最无欲无求的在这世上了。
武惠妃咳嗽了两声,面上也露出了怀念之色。
那时候,她也才和李长安一个年纪呢。
只是武惠妃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说到底,她和安乐公主才是一样的人,只是她胆子没有安乐公主那么大,心也没有安乐公主那么贪罢了。
武惠妃拉着玉真公主的手,说出了她请玉真公主过来的目的:“我是受人之托,给你和她牵条线。”
玉真公主垂泪:“你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难道还能拒绝你不成?”
说起来也奇怪,李隆基心那样冷的人竟然会有一个这样重情义的亲妹。
玉真公主欣赏王维,就点王维做了状元,欣赏李白,就磨着李隆基给李白请官,和杨玉环闹脾气,就辞了公主
之位自己去安徽修道去,爱恨都随心,仿佛李隆基缺少的真性情都生在了她身上一般。
武惠妃于是派人去将李长安喊了过来。
李长安在看到身穿鹤氅、头顶道冠的女道的瞬间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能面对武惠妃神情这么轻松,还这个年纪的女道士,也只有玉真公主了。
“安娘见过姑母。”李长安十分乖巧唤了一声,又侧头对着武惠妃喊了一声“阿娘”。
玉真公主目露迷茫之色,她怎么不知道武惠妃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大的孩子了?她去岁春才刚离开长安去终南山啊。
武惠妃拉着李长安的手,笑着给玉真公主介绍:“这是我的养女,李长安。”
“我才养了她一年,身子就不太好了,日后怕是再也养不了她了。”武惠妃叹息一声,而后泪眼朦胧的看着玉真公主。
“我这个当娘的实在放心不下她,日后我走了,让她跟着你可好?长安还这样的小,在这深宫中没有母妃照拂……都说不准能不能平安长大。”
说的真情实感,就连李长安都要相信她自己是个心思单纯在宫里多待一天就要被人害死的小白兔了。
这一波啊,这一波属于是玉真公主跟武惠妃讲感情,武惠妃对玉真公主耍手段。
玉真公主果然心思单纯,她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李长安一眼:“……我以为你会把咸宜托付给我。”
毕竟那才是武惠妃最爱的亲生女儿。
武惠妃轻飘飘道:“咸宜已经成婚,连孩子都有了,哪里还用得着你照料呢。”
知女莫若母,武惠妃知道咸宜是个什么性子有什么样的脑子,所以她对咸宜公主的期盼也只是做个富贵公主罢了。
咸宜还用不上玉真公主这条人脉。
“你要把你的女儿托付给我,难道我还会拒绝吗?”玉真公主叹了口气,柔和的视线落在李长安身上。
玉真公主把李长安拉到她身边,看着她那双长得和武惠妃有九分相似的眼睛,心中不禁一酸。
难怪自己的姐妹如此疼爱她,这看着竟然和亲生的母女一般。
“日后你便随我修道吧,修道也自在,能当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公主。”玉真公主分明是对李长安说的,李长安却觉得她似乎也是对武惠妃的抱怨一般。
武惠妃只当没听到。
哪怕死到临头了,武惠妃也从未后悔自己为权力而不择手段的这些年。
她死,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怨不得谁。
安乐公主当年,也必定是这样想的。李长安日后,无论输赢,也必定会这样想。
玉真公主又和武惠妃说了一会话之后才离开长清殿,却没有离开长安,而是回了她的玉真公主观。
她总该送自己最后一个故人一程的。
待到玉真公主离开后,武惠妃面上方露出一丝惆怅来。
“当年我和安乐公主,玉真公主,虽不是一母所生,可因着都住在宫中的缘故,
整日一起玩耍学识字,和亲生姐妹也没什么两样。陛下封王之后便离开了长安,公主却是离不开长安的,我们整日待在一起,关系比亲姐妹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