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看着谢翾,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女儿,早就怀疑她是要故意看自己笑话。不快地问:“你早知道,却一句话也没有。也不提醒为娘,好教为娘当众丢脸。在圣上面前也不知如何应对。”谢翾惭愧地承认:“是女儿顾虑不周。”见谢相色动,趁机说,“既然如此,母亲还是绕过严淞,她不过是个傻子,动摇不了我们的根本,自己却元气大伤,我们又何必落井下石,做这样的小人行径。”谢相觉得不止严淞是个傻的,谢翾看起来聪慧,其实也是个傻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个傻女儿,问:“她要的可是你娘我的命,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对敌人如此仁慈?早知道送你去东山学艺会学傻,学的一副腐儒行径,为娘当初就不该送你到东山学艺。”谢相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谢翾还要说什么,听闻三皇女登门拜访的消息。这位三皇女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此番来访,打的什么主意。二人对三皇女见礼,三皇女见两人愁眉不展的样子,笑着问:“不知今日之事,丞相打算如何处置?”饶是有谢翾在一旁开解,谢相仍然余怒未消,道:“正与小女商榷。”三皇女看了她母女二人的神情,明白过来谢相是有意惩戒那书生,然而谢翾却菩萨心肠犯了,正在劝谢相从轻发落。三皇女笑着说:“小谢娘子的意思,莫不是要放了严淞?”谢相母子听完一脸古怪,三皇女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三皇女在心中发笑:人说母女相类,谢相母女却恰好截然相反。谢相为人孤傲冷清,素有决断,她的女儿却菩萨心肠、优柔寡断。严淞明明是要谢相的命,谢翾也敢在谢相面前为严淞求情,谢相偏偏奈她不得,可见母女情深。三皇女想到自己姐妹,在皇帝面前大气不敢出,不禁十分惆怅。见到三皇女来了,谢相说:“依照我朝的惯例,既然严淞没被廷杖杖毙,便该午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可是……”谢相说到这里,沉思起来。谢翾接着说:“便是因为严淞此举多得士林举子同情,国子监的太学生在午门门前静坐示意,要保她性命。母亲顾及天下悠悠之口,不好决断。依我的意思,不如直接放了她,也卖天下人一个人情。”谢相明显对谢翾的提议不赞同。三皇女趁机说:“按我的意思,狱中死个把人没什么问题。”说罢神情古怪地看着两人。谢翾诧异,问:“没听到严淞得罪殿下的传闻?”怎么你这么着急要她性命。“我这也是为谢相考虑呀。”三皇女说,“丞相为国为民,天下谁人不知。严淞一个黄口小儿,却在天下人面前诋毁谢相。既然陛下将严淞交给谢相处置,若是放了她,还以为丞相这是默认了那些子虚乌有的事。”这一句正中谢相下怀。三皇女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谢翾忙说:“此人不可轻饶,但也不可重判,怕失了天下人的心,不如便判她流放不毛之地,终身不入京城,断了她的仕途前程,也好教她不现在母亲眼前,教母亲烦心。”谢相问:“流放何处?”“琼州”、“郴州”三皇女和谢翾同时说了两个地名,一时颇为惊讶,相视而笑。谢翾默默擦汗,三皇女真是个幺蛾子,什么事情都来瞎掺和,她的本意也知道按照谢相的性情,断不可能将严淞无罪释放。只是谢翾怕谢相一时气不过,直接腰斩严淞,故意说要放了严淞。谢相不同意之后再说流放,谢相就会同意了。而她的本意,也是流放几年再召回京师。只是三皇女来这里瞎掺和,恐怕严淞流放之地就更远,更苦寒了。谢相最后说:“既然如此,那便流放吧。”不久便下了将严淞流放郴州,永不录用的文书。☆、跟随梁惠迷迷糊糊醒来时,他像往常一样,眼睛还没有睁开,手已经向身旁摸了去,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摸到,他才睁开眼睛看向身旁。身边的被子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这说明昨夜严淞没有回来睡。他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撩开幔帐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他揉了揉有些疼的脑袋,好一会才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想起了,昨夜他和严淞大吵了一架之后,他气的跑回了卧房,一个人趴在床上哭来着,后来好像哭累了,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那他后来是怎么上的床,谁给他脱的鞋子,谁给他盖的被子?他想到这,立马掀开了被子,连一件外衣也没来得及披上,趿着鞋子便往书房跑去。到了书房后,他一把推开门进去,屋子里没有人。他昨晚发脾气扔的满地的笔,和撕碎的纸屑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他走到书桌旁,那上面有一封写好了的休书,他拿在手里看了看,依然是昨晚她写的那些话,此时严淞不在他面前了,他便决定不撕了,撕了给谁看呢。他仔细的看了看严淞写下的每一个字后,把休书放进了怀里揣好,这毕竟是严淞的书信,他要保留好。这时,四九路过书房,见梁惠站在屋子里面,他便敲了敲门站在门外。“公子,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四九想起早上大人出去的时候,嘱咐他们不要吵醒公子的,说昨夜公子睡的晚,要让他多睡一会。“大人呢?”梁惠一面出了书房,一面问道。“大人,早就去上朝了。”四九看了看天,也纳闷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大人走的那么早,连早点都没来得及吃。”“书房是你收拾的?”梁惠把书房的门关上后,又问道。“不是啊,书房不一直是公子你亲自收拾的嘛,大人从不许我们进去的。”四九摇了摇头,忽又见他家公子两只眼睛红红的,他突然想起昨夜,公子好像是和大人吵架了。“公子,一会我拿热布巾给你敷敷吧。”四九心疼的看着梁惠,指了指他的双眼道。“昨晚是你给我扶上床的?”梁惠此时不关心这个,他转过身看着四九。“不是,是大人,大人见公子睡熟了,她不叫我吵醒公子,是她把公子抱上床的。”四九回想道。昨夜四九见都半夜了,公子的卧房和大人的书房里都亮着灯,他担心公子和大人吵的太厉害了,公子在有什么事情,他便进了公子的卧房,见公子趴在床沿上睡着了,他本想叫醒公子的,但大人此时从他身后走了过来,一面走一面示意他不要出声。四九看着大人轻手轻脚的把公子抱上了床,又替公子去除了衣衫,给公子盖好了被子又放下幔帐。他便疑惑了,刚刚这两个人吵的都要把屋顶掀了,此时大人却又温柔的照看公子。他以为大人也是要睡了,他便悄悄的退了出去,没想到大人也跟着出来了。他不敢去问,他看着大人去了书房,她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一夜。梁惠听了四九给他讲了昨晚后来发的事情,他知道今天便是严淞弹劾谢相的日子了,他也没有心情吃早饭,一个人坐在花厅里,等着严淞下朝回来。他从早上等到了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下午,也没有把严淞等来,却是把母亲等来了。他见母亲连官服都没有换,便风风火火的跑来他这里,他便知道严淞出事了,他脚下一踉跄便向后倒去,好在四九及时的扶助了他。“快,去给公子收拾东西,咱们这就回家去。”梁母还没有走到花厅的大门口,便朝着四九大喊道。“我不走。”梁惠站在屋子里倔强的看着梁母,他都没有发现,此刻他的脸上都是泪水。“由不得你了,马车就等在府外面呢。”梁母一进花厅,便拉着梁惠的胳膊往外走。今日早朝前,严淞来找过她,和她说已经给梁惠写好休书了。梁母叹了一口气后,又问了问严淞此事是不是非得做,严淞点了点头后,给她跪下磕了三个头后,便如壮士赴死般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