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衣着华贵,保养得宜,完全看不出是年近不惑的人,拿着手帕的纤细手指,以及那张精致得从不出错的面容,无不透露出他年轻时候必然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他是先帝的爱子,嘉成皇帝的长兄。出身之高,又容貌屹丽,养成专横独断、任性妄为的性情也可知了。朝廷来的贵客身着墨绿色的飞鱼服,在一众宾客当中颇为显眼,正和一位青年女子亲切地交谈,那女子看年岁颇为年轻,素色衣袍,博冠广袖,从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背影,隐隐有魏晋林下之风,令人心生向往。武容慢慢地往会客厅移步,那女子像是背后能听到声音一般,回过头,轻笑道:“四娘,你来了。”在那女子回头的一瞬间,武容收了脸上的神情,看着她,眼里浮起一丝只有见到至亲之人才有的笑意,恭敬地行了一礼,叫了一声:“阿姊。”回首的女子貌若潘安,行比伯夷,笑起来如春风和煦,正是长公主的长女,武容的姐姐,下人口中的“崔大小姐”,单名一个思字。崔思外穿了一件藏青色交领广袖,抬起手来,露出一截内搭白色中衣的流云纹袖边。她的容貌,随了素有玉树之名的崔氏,是崔家这一辈拔尖的,也是因为她那一位“看杀卫玠”的母亲。论容貌,别的世家自有更艳丽俊秀的,只是论周身气度,各家比不过博陵崔氏,也是公认的。所以崔思便是世家子弟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论相貌人品才学,京城第一。连皇家的几个皇女,也输在太过富贵,自叹不如。最得她外祖父,也就是当今太后的喜欢。说起博陵崔氏的大小姐崔思,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世人多偏爱“美女子”,崔思的容貌上乘,连女子看了也心动,更何况是男子?在各种才艺中,又以文学最为世人看重。崔思年纪轻轻,才高八斗已是公认的。除了容貌才学,更为难得的,此人聪明绝顶。如此璀璨夺目,便衬得身边人没有半点颜色,特别是和她最要好的妹妹,神武将军府的嫡长女,未来的世女人选,武容。武容转向刺史方向,笑了起来,又是一礼,道:“小女容,拜见刺史大人。”刺史看着眼前的姐妹。姐姐肤色白皙,身形消瘦;妹妹肤色泛黄,身形魁梧。姐姐嘴角含笑,眉目含情,完全一副风流才女模样;妹妹容色端正,行止如宝剑出锋,目光锐利逼人。几乎没半点相似的地方,完全看不出是一父同胞的姐妹。刺史产生如此疑惑很简单:因为这两人虽然有同一位父亲,却有不同的母亲。关于大长公主的婚姻,却是皇家不得不知的忌讳。真是难得,在这样一个重文偃武的时代,有一个才貌当世的姐姐,各方面压她一头,她这个做妹妹的不仅眼里丝毫没有嫉恨,还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不是心性天真、品德过人,就是城府深沉。回过神来,刺史侧过身,表示不敢受礼,口称:“不敢当,不敢当,世女客气。”刺史官居四品,将军府世女将袭爵位,是以才如此客气。听到此句,武容抬起头,见到崔思以及碍于人情刻意伪装的好脸色消失殆尽,眉目间有些属于年轻人特有的锐气,直直地说:“据我所知,母亲尚未立嗣。”说完仍面无表情直视刺史,似乎希望她将这个说法改过来。虽然将军府未立嗣女,可是众人皆知,武容是神武将军的嫡长女。刺史宦海沉浮二十年,场面话说的溜溜的,提起“世女”是为了恭维,再有来之前听几个小人“将军迟迟不立嗣,诸女争立”的闲话,也有故意挑刺的成分在。不想少女完全不领情,也不留情面。都说女肖母,武容虽然年轻,却有几分将军少年时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第一次面对这样毫不留情的否认,刺史又尴尬,又不知说什么好,一时语塞。崔思见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眉眼灵动,伸手轻拍在武容左肩上,道:“容容,我真是服了你了。”拉了武容退了几步,挡在她身前,似谦让,更是保护,长作揖道:“舍妹无状,望州牧海涵。”神情诚恳,好像刚才取笑别人的不是她似的。这一双姊妹中,当妹妹的看似个粗人,面对过于耀眼的姐姐,不仅不记恨,反而异常看重推崇,有德行;当姐姐的看似文弱,却习惯性地在任何场合挡在妹妹前面,有大勇。如此看来,二人是人中龙凤,将军府后继有人,天不亡武氏!主上心中所想,恐怕要晚几十年实现。刺史回想到临行皇帝的密旨,不禁沉思。不知几年前,河间挖出一块大石,石上刻着“帝传三世,武代李兴”的谶语,皇帝为此日夜忧心,寝食不安,只怕应在魏博。此间不睦,长公主眼尖,看到刺史这儿剑拔弩张的局面,怕崔思年少轻狂不懂事,惹怒了京城来的使者,到底不美,开口高声唤道:“思儿,到爹爹身边来。”崔思应了一声,向刺史微侧身致歉,吩咐下人好好招待刺史,便带着武容往长公主身前走去。武容回头,看见将军府堂小姐武玦正殷勤地招呼京城来的贵客,笑容可鞠,举止得体,可是她袖中紧握成拳的右手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紧张与兴奋。堂小姐武玦自幼养在将军府,远离权力核心,是个边缘人物,可是她的野心决定了她会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京城来的刺史对武容来说是朝廷的走狗,对别人,也许是改变人生的契机也说不定。崔思见武容漫不经心,紧了紧拉住她的手。武容回过头歉意地笑了笑。两人向长公主走去,武容不可避免地发现长公主眼中只有崔思。从来如此,长公主眼里只有他与心爱的人所生的孩子,没有武容,没有将军府中所有人。武容禁不住苦笑起来。作者有话要说:1魏博,唐朝最强藩。本文取其名。2本文架空,与任何朝代不同,某处是汉制,某处是唐制,看起来可能像大杂烩。3纯属虚构,不太可能雷同。如有雷同,欢迎来聊。☆、兄弟青禾几个伴读来到朝阳殿,却因安平公主近日身体不适,几个人并没有见到公主本人,他们只好回自己的房间先休息。公主住在正殿里,青禾他们三个住在后殿。青禾在没进宫的时候,他听说宫里的房子都很大,人和人说话时都会有回音的。可是他来到安平公主的宫殿,却发现这里其实和母亲的院子差不多大。他们三个人随着嬷嬷来到自己的住处,三个人的房间是并排挨着的。青禾顺手推开了第一间屋子的门,他走进去发现这间屋子只有一个花厅和一个卧房。花厅的布局极其简单,一进门的对面墙上挂了一副美人图,屋子中央有一张八仙桌,上面有一个花瓶,瓶子里尽然是空的。青禾又看向卧房,花厅和卧房中间没有间隔,青禾站在花厅里就可以看见卧房的格局了,那里一张小小的床,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靠窗边还有一个床榻,上面摆着一个小案几。这样的摆设尽然连他家庶子的屋子都不如,青禾一度怀疑是嬷嬷领错了地方。他出了屋子想去看看其他两间什么样子,正好此时苏倩从中间的屋子里出来,他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的看着青禾,两个人携手一起进了楚玉的房间,也是一模一样的布局。“嬷嬷?”青禾不相信的看着身边的嬷嬷。老嬷嬷自然知道几个少年想问的是什么,便开口道:“宫里的人多地紧张,而且公主说了,屋子里的摆设等各位公子来了,根据公子们的喜好再布置。”既然嬷嬷这样说了,他们三个只好照做就是了,既然已经进了皇宫,自然要守着这里的规矩了。嬷嬷又给三个人讲了一些规矩后,便带着他们见了尚议局分过来照顾他们的掌事素以,他们三个人以后的生活起居都归素以内侍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