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家主携王默在座位上坐了,见场面尴尬,连忙说了一句场面话,不料武琥全程一言不发,只两眼盯着王默瞧。被武琥直视,王默臊红了脸,王家家主举止无措。王默一笑,对母亲说:“母亲,今日出门前您说什么来着?”好歹把场面圆过来,与王家家主闲话两句。武琥抬了抬手,二人噤声。武琥对王默说:“你可以走了。”王默会意离开。王家家主跟着也要走,被武琥止住道:“家主,请留步。”王家家主颓然坐下,殷勤问道:“不知小将军有何吩咐?”武琥以手敲击桌面,道:“三日后,阿姊将在府中举行宴会,届时会邀请你与令公子参加。我将会在阿姊面前求娶令公子,阿姊若是同意了,这门婚事就成了。还有三日,你回去准备准备。”王家家主连忙点头答应,又愕然,这是看上了王默?问:“可是,要准备什么?”武琥发笑,道:“也许,转告令公子,穿得漂亮些?”武容如日中天,受到众人吹捧。“永垂不朽”溢美之词。宴席上,武容看着众人热闹,冷不丁地说:“没有什么能千秋万代,时间将抹平一切。”语气中竟然衔恨。天下唾手可得,她竟然满腔愤懑。严淞在一旁听到,劝慰道:“将军多虑了。虽然不敢说,但眼前的一草一木是掌握在手的。与天地争朝夕,不是自寻烦恼?”武容面上已经看不出喜怒了。不置可否,严淞长时间服侍她,知道她这时候沉默是赞许的意思,放下心来。伴君如伴虎,可是不伴虎,她又怎么能求得她想要的东西?“眼下胜利在望。将士们都欢欣鼓舞,将军将有天下,是可喜可贺的事。”“天下马上就要是我的了,可是姐姐看不到了。”武容说。语中满是遗憾。花好月圆不长久,即使是春风得意如武容,心里也有遗憾与衔恨,严淞知道这是能够劝慰的,于是不再劝,默默地退下了。多么危险呀,天下将落入一个满心仇恨的人手中,世人将如在牢中,永受煎熬。世人将承受,我所承受过的一切痛楚。严淞笑起来。夜宴,酒正酣,武琥见武容正事已经谈妥,对王家家主示意,带着王默进入内室,跪下,道:“阿姊,妹妹今年已经二十,是时候该成家了。”又指着王默说,“这是王家长子。今日想求阿姊一个恩典,为我们主婚。”王默今日穿了一件水纹袖的黄色衣裳,看起来明艳动人,含羞带怯地向武容行礼,道:“见过将军。”武容愣了好一会儿,才示意王默起身,看看王家家主,又看看武琥,才道:“你们都下去罢。”王家家主十分紧张,武琥以眼神安抚此二人,示意她们先出去。武容招武琥近前,问:“琥娘,你知道我的意思。先前各家想要联姻,都被我拒绝。我想着你大了,婚姻大事上想让你自己挑个可心的。如今这是怎么回事?王家是文坛魁首,大女公子王灿才学高标,想必她家公子也是不错的。可是你与王家公子,之前怎么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到?你可想清楚了?”武琥上前几步,笑:“阿姊过滤了。阿姊让我自个儿挑,王家公子就是我的心上人。至于风声,我看上哪个公子却有风声传出,那就是我的不是了。”“是吗?”武容狐疑。也不怪武容狐疑,根据情报,她一直以为武琥心仪的是另一个。这个多管闲事的姐姐,武琥又笑道:“阿姊不必犹豫,我意已决。是王家有什么不好吗?”武容否认道:“不,王家没有什么不好,王家很好。只是,我一直以为你心仪的是折大公子。你若是娶了王家公子,和折大公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要想去清楚。”毕竟,折大都督绝不会允许折文静给武琥做小的。武琥连忙跪下,道:“首先,军营中说我心仪折大公子的,那都是谣言,阿姊万不可相信。折大公子是阿姊的男人,我这个做妹妹的万不敢肖想。再说,折大都督与折大公子都看上的是阿姊,我算什么呢?我虽然年轻,却也知道婚姻强求不得的道理。王家我看着好,王家公子我前几日见了,是个懂进退。安守本分的。配了我,那是我得了便宜。且眼看战事将了,等阿姊攻进京城,我便想着要解甲归田,正好在岳家好好读书,做个富贵闲人,岂不好?”武容大惊,这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节奏,武容自诩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主公,对自己仅剩的这个妹妹也一向推心置腹,不想武琥竟然有隐世的准备,其心智和政治智慧,可比溺于儿女情长的自己强多了。只是,她又不免想:我究竟做了什么,叫至亲畏我至此?武容扶武琥起来,沉默了许久,才道:“何必如此?不过是个男人,怎地离间我们姊妹如此?攻打京城还要你打头阵,你如此自谦,可叫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自处?也罢,既然王家是你看上的,便为你准备聘礼。”武琥大喜,道谢不迭,便赶着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默知道,却被武容叫住,问:“琥娘,你想要什么?”武琥回头,回答道:“昔少年时,我与阿璋二人在魏博农户家住宿,夜半爬起来偷橘子吃。如今,我想与阿璋再偷次橘子,其可得乎?”武容默然,这是在怪她没有照顾好武璋使得她早夭,而武琥失去一母同胞的姊妹。武容明白过来:这个妹妹恐怕终其一生都不会原谅她。武琥不顾武容黯然神色,在月光下离去。今夜月色很好,本该是月圆团聚之时,可是仅剩的妹妹和她生分,心仪之人误解她。武容想起一切缘起之时,长公主死在她怀里,临死前要她答应照顾好弟弟、妹妹。她做到了吗?桉郎、璋娘都已不在人世,剩她独在月下影徘徊。严淞看到武容姊妹相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武琥走出内室,见到王家家主与王默紧张地候在门外,对王默说:“回去准备嫁妆。”王家家主大喜,王默也喜不自胜,脸上浮起红晕,像是一个马上就要成亲的幸福的新郎。所谋事成,不知为何,武琥想起无知无觉的某个人,却高兴不起来。☆、落幕沈青禾那天和武容吵过架后,一气之下带着李叔和沈安离开了武容,至于去哪里,他还没有想好。他当时只觉得自己看错了武容,她竟然相信流言蜚语,也不相信真真实实的站在她面前的他。当沈青禾一肚子气的出来城门时,身后赶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把马车停在了沈青禾的身边,跳下了马车道:“将军,叫属下跟着公子。”沈青禾还在气头上,回头看了看武容军营所在的位置,气道:“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我和她再无瓜葛了,我不用她管的。”那侍卫并没有走,她来的时候,将军已经吩咐过了,不论沈公子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要待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这是军令,她不得违背。沈青禾见这个侍卫并没有离开,不管他说什么她都面不改色的,赶着马车跟着他们。“公子,这外面兵荒马乱的,有个女人在身边照顾一下也好。”李叔劝道,他不知道沈青禾到底和武容怎么了,但对于离去这件事情,李叔也不反对,他们来了这么久,那武将军把公子养在府里,却始终没有给公子一个名份,这让他很是生气。“爹爹,我走累了,可以坐马车吗?”沈安揉着膝盖可怜巴巴的看着马车,她还不懂为何有马车,爹爹却不让她坐。“累了,爹爹抱。”沈青禾看了一眼立马叫停了马车的侍卫,他才不会屈服的。李叔忙接过沈青禾身上的包裹,看着沈青禾弯腰把沈安抱在了怀里,他才明白过来沈青禾这一路走的如此的慢原来是在赌气,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天都快黑了,那武将军也没有追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