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昌平,荒郊别墅。
高颜悦轻车简从造访,绝对是一次不怀好意的突击检查。
彼时慕白与阿杜两大闲人,正慵懒地靠在客厅的米色沙发上,欣赏外国街头的整蛊节目。
由于他们看电视太过投入,笑得前仰后合,直到高总第五遍按响门铃,二人才反应过来是有客到。阿杜谨小慎微,赶紧找遥控器关掉电视。
慕白以为林老大前来探望,赶紧开门迎客,当高颜悦那张趾高气扬、尖酸刻薄的脸呈现于眼前,他不由得倒退了三步。
大明星头皮发麻,脸色骤变,脑子里迅速闪过前世冤家对头,大宦官高力士阴鸷的面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慕白悚然一惊,暗自纳闷对方怎么也在这儿,难不成大唐第一权宦也像自己一样重生了?
高总吆五喝六,被旗下艺人捧惯了,公司上上下下还没人敢把他亮在门外。他瞧李慕白怔怔出神,一副见鬼的样子很是不爽,强压心头怒气,挤出一丝微笑:“车祸猛于虎,这么快就相忘于江湖了,看来你伤的不轻啊!”
来访者说话时的表情动作,与假想敌如出一辙,李慕白心里暗叫大事不妙,愕然道:“难道你真是高……”
“力士”二字尚未出口,便被阿杜大献殷勤的恭维话拦腰斩断。
“没错,眼前这位玉树临风,英明神武的传奇人物,便是咱们瀚海文化的半壁江山——高总,他谦逊儒雅,平易近人,才高八斗,运筹帷幄,深受公司员工的爱戴……”
高总听着奉承话,脸色明显缓和不少:“行了,行了,我跟伟大领袖毛主席还是有些差距的,那个谁谁谁——”
人贵有自知之明,阿杜清楚自己这种边缘小角肯定不会入小老板的法眼,值得人家费脑关注,赶紧自报家门:“高总好!我叫杜伦,是刚进公司的新人,负责照顾慕白的衣食住行,往后还请您多多栽培。”他说完躬身一礼,摆出往里面请的手势。
高总含糊点头,装出一副恍然想起的样子:“对对,杜伦,你瞧我这记性。没办法,肩膀扛的事儿太多,别见怪啊!”
高颜悦瞥了一眼呆呆发愣,门神一样杵在门口的慕白,眉头微蹙,端起领导的架子,背着手迈步往里走。
阿杜与慕白互为表里,见对方仿若不识,多有不敬,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如此冷若冰霜的待人接物方式,不招老板骂才怪,赶紧拉着“智障青年”一块虚与委蛇。
高总兴致勃勃地在别墅里溜达一圈,脸色立刻由晴转阴,因为室内环境已经不能用脏乱差来形容了,堪比猪圈。
“二当家”平日出入的地方都是高档场所,不说一尘不染,至少窗明几净。可眼前所见之景,跟盗窃案发现场无甚差别,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高颜悦暗自后悔来得唐突,早知如此,就应该提前打个招呼,给二人大扫除的时间。
他强忍胃里一阵阵的泛酸,在洒满酒渍的沙发上,找了相对干净的一角,放了半个屁股上去。
高颜悦心情欠佳,懒得跟小李子客套,开门见山道:“慕白啊,这一段身体调理的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开工啊?”
从见到“老熟人”的第一眼起,李慕白就已经魂不守舍,神游天外了。那些过往的恩怨纠葛,一桩桩一件件,统统浮上心头。
高总问了半天,见对方没有回应,心头怒火隐隐窜起,暗忖你一个刚出道没几年的小明星,就敢无视老子的存在,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阿杜觉得有点冷场,刚要搭腔,便被小老板刀锋一样的眼神制止。那意思很明显,我问他话呢,哪有你小子插嘴的份儿。
公司“边缘人”顿时如挨训的幼儿园小朋友,不敢再吭声,眼观鼻,鼻观心,装死,装空气。
高颜悦又等了几分钟,见李慕白还是不理不睬,一言不发,终于火山爆发,出离愤怒了。他目露凶光道:“我问你话呢?哑巴了?拍了两部戏,代言几个广告就飘飘然了,实话告诉你,你现在只不过是三线明显,根基浅着呢!出车祸以来,公司为你损失多少知道吗?违约金,赔偿金,小美的身后事,丧葬费,一大堆问题都要公司给你擦屁股。”
阿杜见小老板发飙,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赶紧装作无意地碰了“李呆瓜”胳膊一下。
慕白收回一半心神,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当他听到前任女助理的名字,内心并无任何波澜,就好像素昧平生,没有丝毫感情的陌生人一样。
高总貌似忠厚温和的外表下,一直埋藏着一颗泼妇的心。他向来是不骂则已,一骂就滔滔不绝,停不下来,除非对方服软认错。
听着小老板气急败坏,喋喋不休,句句直逼下三路的训斥,阿杜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终于明白什么是领导的艺术,就如同阴阳的两面,既可以给你“春天般的温暖”,也可以给你“冬天般的寒冷”。
遇到滚刀肉一样的下属,每个领导都会头疼。高总烦躁地抽出喜登路香烟,衔在嘴里,随即用纪梵希打火机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对准李慕白喷出一团烟雾。
随着烟气的弥漫,李慕白双眼迷离,记忆的阀门再一次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