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红色保时捷驾驶员一侧的门,砰然向外打开。一位浓妆艳抹,着绿色吊带上衣,顶着一头紫发的中年妇女,笑容清浅,款款走来。
李白毫发未损,只是受了点小惊吓,兀自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肇事方白皙的脖颈,迷人的事业线,估计这位风韵犹存的大姐是来道歉的。
一代诗仙极有涵养,并非蛮不讲理之人。这位大姐虽然开车莽撞,冒冒失失,自己随意过马路,却也不够文明。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正当李白盘算大事化小,双方各让一步的时候,突觉劲风袭来。未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便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随之而来是“暴烈女”河东狮吼般的咆哮。
“你他妈眼睛瞎呀,想死滚远一点!碰坏我的保时捷,你赔得起吗?”
冷不防遭人暗算,李白被打得眼冒金星,脸上的掌印又深又红,火辣辣地疼。都说女人是老虎,得罪不起,这回他算是领教了。
由于事发地点在街头闹市,围观群众不请自来,很快形成了包围圈。大家指指戳戳,议论纷纷。
保时捷女当街掌掴对方犹不解气,对准李慕白的裆部,猛然用膝盖一顶。
“看你疯疯癫癫,穿着病号服横穿马路,一定是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李慕白纵然身躯伟岸,也挡不住对方出阴招偷袭□□,嘶嘶嗷嗷一阵惨叫,再次轰然倒地。
保时捷女司机抽了抽嘴角,轻蔑一笑:“靠,一米八几的大个,轻轻碰一下就倒了,想碰瓷讹钱呐!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谁,在这一片混,有谁不认识我玫瑰姐的。老娘过红灯从来都是闯着过,公检法熟人一大把。”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玫瑰姐见李慕白缩成一团,鹌鹑似的不敢反抗,愈发变本加厉。她把高跟鞋当作武器,对着“脑残病人”一通猛踢。
围观的看客虽然越聚越多,但慑于暴烈女的嚣张气焰和深厚背景,皆是敢怒不敢言。顶多在心里鄙视她恃强凌弱,欺负残障人士。
李慕白内无援手,外无救兵,即将被路怒症女司机打成白痴,危难关头,一个清瘦单薄的身影横在玫瑰姐的铁蹄下。他不是别人,正是性子绵软,监护不力的阿杜。
明星助理满世界寻找失忆小主,姗姗来迟。眼见慕白被女流氓当街暴揍,赶紧分开人群,上前私了。
杜伦斯斯文文,不擅长用暴力解决问题。他并没有大吼一声“住手”,将飞扬跋扈的母夜叉拉开,人高马大的李慕白尚且不是对手,何况自己这骨瘦如柴的二等残废。
“姐姐,对不起啊!你打得这人是我朋友,他这里有病——”阿杜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肺部,“SARS”。
保时捷女司机初中学历,早年沦落风尘,在夜总会当小姐。后来上岸从良,嫁给本地一位权贵,这才麻雀变凤凰。她连26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自然听不懂阿杜在说什么。
玫瑰姐看来人衣饰普通,一脸的穷酸相,顿时不把他放在眼里。
“小四眼,有屁快放,拽什么英文啊!我劝你少管闲事,否则老娘连你一块收拾。”
阿杜诚惶诚恐,赶紧摆手:“您误会了,我是劝你离他远点。SARS是一种急性呼吸系统综合症,就是03年的非典,会传染的……”
即便保时捷女再没文化,对那场席卷全国的可怕灾难还是记忆犹新。疫情肆虐,人心惶惶,夜总会的生意一落千丈。她的一个小姐妹持续高烧,连板蓝根都买不到,最后被医院拉走,隔离了一个月。
那种终日活在恐惧中的生活,太难熬了,想想都后怕。玫瑰姐气得浑身打颤,指着一对“沙雕”兄弟破口大骂:“靠!都得绝症了,还不戴口罩,出来祸害人,你们两个就该送去人造毁灭。”
好巧不巧,李慕白恰在这时被一口吐沫呛住,连连咳嗽。
保时捷女爱惜自己的小命,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妈呀”一声尖叫。她扭头跑回车里,在5秒内一气呵成启动、倒车、调头、加速的动作,其车技堪比F1世界冠军舒马赫。
围观群众八卦兴头正浓,突然听到恶名昭彰的“非典”二字,无不为之变色,纷纷夺路而逃。不消片刻,整条街的人都跑光了。
阿杜不战而屈人之兵,仅凭三言两语,就吓跑了暴烈女,心中着实小小得意了一把。
李白沉浸在“街暴”的阴影之中,等缓过神来,才发现所有人已作鸟兽散。
“咦?人都去哪儿了,那位脾气暴躁的大姐怎么招呼不打就走啦!”
阿杜望着一脸懵逼,连句谢谢也不会说的李慕白,顷刻间冒出一额头的黑线。这个智障明星,打不得,骂不得,真是个“事儿精”。若非自己及时赶到,恐怕已经横尸街头了。
大明星被泼妇海扁,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杜伦不愿伤口上撒盐,立刻换上关切的表情:“慕白,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出来了,外面车多人多,太危险了。以后想出来透气,千万别再单独行动,万一出点意外,林溪姐非骂死我不可。”
李白惊魂甫定,望着出手相救的阿杜,觉得他一下子伟岸了许多,亲近了许多。别人都是出门遇贵人,而他却是出门遇贱人。若非这位刚认识的朋友仗义解围,自己说不定就命丧街头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李跑跑”出师不利,当众受辱。不但脆弱的心灵受到一万点伤害,还生出一种与新时代格格不入的惆怅。现世的女子都如此彪悍吗?不会又是阴盛阳衰,女主天下吧?
可惜他没看过哆啦A梦,否则一定会想方设法乘坐时光机,逃回大唐。
李白盲目自信,撞了南墙,现实的残酷和未知的挑战令他踟蹰不前,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眼下有吃有喝,起码不用露宿街头,即便他单枪匹马出去闯荡,也未必过得比现在好。思来想去,李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先乖乖回医院,把伤养好再说。
人非圣贤,终究无法超越时代的局限,如果能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