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脸上,宁昭却毫不在意。他跪在一座简陋的墓碑之后,手上不知在做什么。伊泽尔心里一惊,竟然失去了叫宁昭名字的能力,只能本能地先走到他身后,为他遮去瓢泼大雨。宁昭却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他不知用什么砸开了这座墓,面无表情地徒手挖着上面的泥土。伊泽尔连忙去拉他,“殿下,您在做什么?”宁昭用力挣开伊泽尔,也没有理会他,只像被植入了什么程序一般,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天色太黑,伊泽尔看不清宁昭的手,但想也知道这样的动作肯定早已让他的手鲜血淋漓。伊泽尔又气又急,干脆扔了伞蹲下用力捉过宁昭的手。“朝朝!”宁昭猛地一抖,低着头没有看伊泽尔。“你在做什么?”伊泽尔哑声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找东西吗?”宁昭又挣扎了一下。伊泽尔根本不敢放开他,“你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找。”宁昭的身体在大雨中剧烈地颤抖。他的手凉得可怕,伊泽尔的心也跟着变得冰凉。“……腺体。”很久,宁昭的声音才隔着雨声模糊地传入伊泽尔耳中。如一道惊雷炸开。“把我的腺体……还给我。”伊泽尔几乎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什么腺体?你……朝朝,你说清楚一点。”可是宁昭其实早已失去了理智。他的视线甚至对不上焦,或许也根本不知道旁边的人是谁。趁伊泽尔不注意,他用力挣脱开,回身继续徒手去挖墓。伊泽尔迅速地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那上面,也只有一个名字。[诺亚]。伊泽尔心头大震,再次抓着宁昭的手把人禁锢进怀里。“好了,好了,当心手。”嗓子沙哑得几乎不成声,“我帮你把他挖出来,你别伤害自己了,好吗?”他说着,自己却颤抖得不成样子。怀里的人全身都冰冷,像一个没有生气的娃娃。伊泽尔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尝试着放开宁昭,观察着他的反应。宁昭没有抬起头,低垂的侧脸上看不出来遍布的是雨水,还是眼泪。直到雨停,直到天光来临。伊泽尔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的手都是泥土和伤痕,只好回身用胳膊抱住宁昭。“别看。”但已经晚了。宁昭盯着被挖开的诺亚的墓,涣散的视线逐渐聚拢,却并不十分清醒。他一把推开伊泽尔,整个人几乎是扑过去。可是没有用。诺亚的墓里,是空的。梅里科刚起床准备去厨房看看今日的早餐,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呼唤。“梅里科,帮我叫医生来!”老头子颠颠地跑出去,顿时吓得胡子都要掉了。“二少爷,您这是盗墓去了吗?”再看清伊泽尔怀里的人,顿时两眼一黑,“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别废话,叫医生过来。”伊泽尔急匆匆地抱着人往自己房间走,还不忘吩咐,“别提前告诉他是看谁。”他离开带起的风吹歪了梅里科的胡子,老头急得在原地团团转。最后一拍脑袋,选择了先叫医疗机器人过来,随后拨通了林赛的通讯。宁昭的七百日
回到卡洛斯后,宁昭原本苍白的脸泛起了不正常的红。他在昏迷中似乎也一直做着噩梦,额头上都是冷汗,痛苦地翻动着身体。伊泽尔为宁昭换了好几次退烧贴,手心下的肌肤却越来越烫。忽然,宁昭的手用力在空中抓了一下。伊泽尔连忙握住他的手,随后听见一声带哭腔的呢喃。“伊泽尔,救我……”伊泽尔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失去握住宁昭的力气。他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没事,我……”“伊泽尔来了,伊泽尔在这里。”昏迷着的宁昭不知做了什么噩梦,状态一直得不到缓解。伊泽尔俯下身,靠近宁昭。“……朝朝。”沙哑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朝朝。”“结束了,没事了。”“伊泽尔在这儿。”伊泽尔觉得自己的心几乎要被撕裂。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也无法形容当看见宁昭一遍遍挖着墓地的模样时的心情。更无法去形容,宁昭就是朝朝,对他的冲击。这些年,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寻找中,伊泽尔也时常想过,见到朝朝后要对他说什么。要问他,为什么突然消失了。要问他过得好不好。可此时此刻他只能看见宁昭被困在噩梦里。这样漫长的时光里,他的朝朝到底经历了什么。伊泽尔心里有暴虐的情绪在滋长,被他用尽全力压制了下去。他维持着冷静的呼吸,将脸埋入宁昭的手心。医疗机器人在一旁自动运作着,很久之后林赛才匆匆赶来。“二少爷,怎么了?”看清床上人的脸,他一惊:“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伊泽尔只是很快地看了林赛一眼,视线随即就回到了宁昭身上。因此没有注意到林赛没有往日整齐的衣着。听伊泽尔说完宁昭的情况,林赛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没事,应该就是情绪起伏太大,加上淋雨,太虚弱才会晕倒,等殿下醒来让他吃一点营养剂吧。”伊泽尔的眸色微黯。要是放在从前,他根本不会相信宁昭会有什么强烈的情绪起伏。帝国的皇太子总是完美得像个假人,任何时候都挂着得体的微笑。伊泽尔又忍不住去想,从前会哭会撒娇的朝朝,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懦弱,竟不敢往那唯一的答案猜想。林赛没有注意到伊泽尔的情绪,他才帮宁昭检查时,被宁昭身上新旧不一的伤痕震惊了。他看向伊泽尔,欲言又止。“你问我也是无用。”伊泽尔的声音沙哑,“我也想问,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宁昭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宁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自残的习惯。可他明明早就撞见过,那时却没有及时向宁昭伸出手。他自己,也是让朝朝受苦的帮凶。林赛不知道是何时走的。床上的宁昭在被伊泽尔带回来时,就换下了湿透的衣服,也烘干了湿漉漉的长发。帮宁昭换衣服的时候,伊泽尔发现他瘦得惊人,肩头嶙峋的骨头咯得他的手很疼。一言不发地坐了许久,直到宁昭在睡梦中逐渐平静下来。伊泽尔才低头,向时声发去一条通讯。[大嫂,请给我太阳神计划的破解密码。]宁昭十六岁那年,是自有记忆后第一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