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任务,非到不得已的情况是不能更换人选,想来当时裴陆的家人应该是出了很大的事,这是其一;其二,他的搭档能取而代之,说明是对当时那项任务十分熟悉,否则裴陆也不可能同意搭档前往,因此,裴陆的放心也是推进事态奔着悲剧去的原动力;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搭档替他前行,出事也是替他出事,所以裴陆心生愧疚。
家人的变故和对搭档失踪的内疚,导致现在裴陆困在这份莫大的压力和责任里出不来,继而导致他的焦虑不安,只能靠着高强度的工作来填补心中愧疚,久而久之就成了恶性循环。
他不想休息不想放松,甚至都不敢让自己穿得舒适些,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拥有。
汤图细细斟酌,没轻易发表意见。
像是裴陆这样的人,并非是讲讲道理就能解决问题了,相反,警察出身的他什么道理没跟犯人讲过?但事实上,越是这种什么道理都懂的人就越难放下心结,做起沟通工作就越是效果甚微。
最后汤图什么都没说,就让他躺靠在躺椅上。
窗外的阳光被百叶窗过滤得柔和,午后的门会所安静得很,门前的那条林荫小路也极少过车,偶尔会有小野猫在路上溜达,然后前爪一搭后爪一蹬的就上了树。
都是在这片混的老江湖了,滋润得很,附近但凡有商家,都会在门前搭个收容窝和摆上猫粮狗粮、水的,人与流浪小动物相处愉快,有时候也会有些小动物混进店家里,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再出去玩。
有只橘色狸猫就钻进了门会所的前院里,这个时间万物懒懒,又有温暖的阳光,狸猫往窗台上一趴就不走了。都说大橘为重,这话一点不假。明明是只流浪猫,却被这附近一带养的膘肥体壮,挺宽大的窗台躺在上头反倒拥挤了。
裴陆透过百叶窗看着在窗台上犯懒的大橘猫,靠在那,跟汤图讲述他那位搭档的事,两人是如何在警校不打不相识的,后来又从不同分局调到了一起……
提到了他们两人在不忙的时候就喜欢去喝点酒,专挑那种人间烟火气旺的小店,来上两道小菜,外加一小碟花生米,几杯酒下肚就开始侃天侃地。
说到他这位搭档命苦,打小父母离异谁都不想要个拖油瓶,今儿在舅舅家待几天,明儿在姑姑家待一阵子,就这么居无定所的长大,后来结了婚才算是真正有了家……
“他总说这样长大挺好的,无依无靠,尤其是做我们这行的,一旦出事也心无牵挂。”裴陆说着重重叹气,他觉得心里堵得慌,胸口也像是被块巨石压着似的。
汤图始终倾听,没做任何形式上的话题引导,就是随裴陆说到哪算到哪。
裴陆其实也是说说停停,大多数是沉默,因为有些话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显得那么矫情。窗台的那只大橘猫始终没走,他看着它,它也在看着他。
那猫眼似枚黄色宝石,金灿灿的。
它的瞳孔随着光亮放大或缩小,裴陆心里难得这么平静,渐渐地,也觉得身体愈发沉重……
直到裴陆闭上双眼沉沉睡去,汤图这才起了身。
放轻了脚步,走到窗子前。
那只大橘猫还趴在那,一双猫眼盯着躺椅上的裴陆。汤图稍稍弯身下来,隔着玻璃窗跟那只猫轻声说了句谢谢,探出手指在窗玻璃上有节奏地敲了三声,那猫才有了动作,打了个哈欠,下巴往前爪上一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