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刚才还说我理政的本事在他之上,难道老师是骗我的其实你心里觉得我没他厉害吗?”李长安吃醋道。
哪有当着自家学生的面去夸别人的道理?李长安酸溜溜想。
张九龄哂笑:“李泌七岁能文,只说做文章的本事,你这辈子也赶不上他。不过治国理政可不只是纸上本事,在治理地方上,老夫都未必如你,别说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了……李泌心高气傲,日后必定会在官场上狠狠摔一跤,你且看吧。”
“老师当着他面可不是这么说的。”李长安觉得张九龄还是更喜欢她,心里瞬间平衡了。
“你老师我也曾年少轻狂过,少年人哪里听得进老人劝说呢,他不自己摔一跤,是永远不会长教训的。”张九龄轻叹道。
张九龄看人极其准确。
早在几年前,安禄山犯下大错其罪当斩,李隆基特别赦免了安禄山时张九龄就曾上谏“安禄山狼子野心,面有谋反之相,请陛下诛杀他以绝后患”。
要知道这个时候距离安史之乱还有二十年呢,安禄山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将,谁都没将他放在眼里。唯有时任宰相的张九龄一言就道出了安禄山的狼子野心。恐怕那个时候连安禄山自己都没想过日后他会造反。
只是李隆基不听张九龄,觉得安禄山能有什么威胁呢,就把安禄山给放了。
事实也证明张九龄看人的确很准。
而李泌,也的确如张九龄所判断的一样,在官场上狠狠摔了跤,并且不仅摔了一回。
李长安觉得张九龄识人的本事的确高明,不禁凑到张九龄面前,好奇问:“老师既有识人的本事,那老师觉得我日后前途会如何呢?”
张九龄淡淡看了李长安一眼,轻哼一声。
“刺史府那两个守门的门卫姓甚名何?”张九龄却不说他如何看李长安,而是话题一转问起了与此完全无关的事情。
李长安思索了一下:“一个姓何,一个姓陈,都是江陵人氏,陈三郎住在左五大街上,何六郎住在城西,和他那个卖羊汤的夫人一同住在店中。”
“你一个公主为何会对两个身份低微的守门士卒如此知根知底?”张九龄问。
从玄武门之变后谁还敢看不起守门的士卒啊?
李长安瞪大眼睛,她不用开口说话,张九龄就能从她脸上的表情猜出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张九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好歹你姓李。”
农户拿着镰刀只想着种地,屠户拿着屠刀便想杀猪宰羊,将军拿着刀剑就想要上阵杀敌。
刀如此,人亦如此。
寻常人看到守门的士卒,只会想到此门不可擅闯。李长安看到守门的士卒,想到的却是太宗皇帝玄武门之变。
张九龄已经看到了李长安的志向。
到最后李长安也没能从张九龄口中听到他对自己的评价,只能悻悻而返,心想迟早就要发生的事情,提前知道了也没什么意思,她又不会因为张九龄的评价而改变自己的行事。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
李长安去往漳县县衙时脑子里还想着要如何修建水利工程才能最大程度上减轻水患。
若是想要彻底根治依照现在的生产力还是不可能的,要彻底根治黄河和长江流域的水患至少需要百年之功,着急也无用,慢慢来就是了。
穿过县衙的前堂,李长安轻车熟路走到县衙后院,找到了正坐在柳树下看书的孟浩然。
说明了她的来意,孟浩然捋须赞赏了一番李长安为国为民的仁心,接着就二话不说提笔写了封折子,县令大印一盖就给了李长安,然后接着翻开书页看他的书了。
从前他怎么没发现当官竟是一件如此轻松的事情呢?孟浩然望着李长安匆匆离开的背影美滋滋想。
李长安亲自把折子送到了刺史府,正要离开,张九龄的书童却把她拦了下来,将她带到了张九龄的书房。
李长安有些奇怪,往日都是她主动找张九龄,今日张九龄有什么事情竟然还主动找她了?
到了书房,张九龄身侧却站了一个前几日李长安刚见过的人。
正是李泌,只是今日李泌身上穿的不是道袍,而是一身和孟浩然一模一样的县令官袍。他年方十五,穿着这一身官袍,显得十分老气横秋。
“李泌小友已经出仕为官,担任的正是玉溪县县令一职。”张九龄看着李泌的眼神也有些无奈。
他也没想到李泌这么快就谋了个县令之位,而且还是漳县隔壁的玉溪县。依照李泌的家世,他要出仕根本不用在荆州担任一个小县令,直接在长安出仕做天子近臣才是最合适的路,更何况前几日李泌还都没有出仕的心思,见了李长安后他忽然就不声不响谋了官,还是在李长安隔壁县做县令。
若说和李长安无关,张九龄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