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是盛京里某些高门当家主母的心腹嬷嬷,自是晓得后山那片地儿,今日是不能去的,只因那里来了位宫里颇有权势的大人物。
至于这大人物是谁,那就不是她们能知道的了。
姜黎几人自然是不知晓后山那里有位大人物呢。
如娘爱花,也爱种花。山茶难养且名贵,是花中珍品。听说大相国寺后山有一大片山茶花林时,心里难得的起了些渴盼,就盼着在花期结束前过来赏花的。
华严宝殿离后山不远,才走了不到两刻钟,便到了传说中的那片山茶花林。
眼下是二月底,正值花期。微风拂过,大片大片姹紫嫣红的山茶在枝头上摇曳,很是赏心悦目。
真真是当得起一句“独能深月占春风”。
如此美景,莫说是如娘这爱花之人了,便是姜黎与杨蕙娘也是喜欢得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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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花林里传来的欢声笑语藏在风里影影倬倬,高进宝耳力好,听得清那是几个女子的说笑声。
他拧起眉峰,盛京里但凡有点底子的家族都知晓,每年的二月二十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督公赵保英的亡母祭日。
正常人家都不会挑在这日来后山这里扰着督公。
今日是怎么回事?
思及督公的耳力比他这习武之人还要好,高进宝踟蹰片刻后,终是敲了敲门,道:“督公,可要我去将人赶走?”
高进宝的命是赵保英救下的,他对赵保英的敬重比对成泰帝都要深。
他跟在赵保英身边差不多十年了,自然晓得这一日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这下被人扰了清净,别说督公了,就是他都要心生不悦的。
赵保英端坐在佛堂旁边的静室里,眉眼低垂,慢慢地敲着一边的小几,并不作声。
门外的高进宝伺候了赵保英这么久,自是明白督公是同意了。
眼见着那几名女子似乎正往照性小筑来,忙应一声:“属下这就去!”
才刚提脚走了两步,静室里忽然传来“刺啦”一声椅子摩擦着地面的声响,似是起得太急导致的。
高进宝脚步一顿,正要开口相询,便听得里头一声沉沉的“慢”!
静室里,赵保英走向面向后山的那扇楹窗前,轻轻一拉,便开了半扇窗牖,刺目的光连同带着花香的风涌入。
他眯着眼,望向正在花林里说笑的几个女子。
方才他听到了有人喊了声:“如娘,快过来!”
那声音风风火火,非是他所识之人。可那人嘴里的“如娘”,却是他极熟悉的一个名儿。
这世上重名之人何其多,那女子口中的“如娘”十有八九不是他认识的那人。
可他依旧忍不住要推开窗户看看。
静室就在三楼,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山茶花,以及藏身于山茶花林里的几名女子。
其中一人,身着青色袄裙,头上馆着个妇人髻,背对着他。
那妇人抬起手拨了拨枝头上一朵白色的山茶,青色袖摆微滑,露出了里头的一截细弱手腕,以及一条褪色的红绳,红绳中间挂着颗粗糙的不起眼的木珠子。
赵保英僵在原地,怔怔望着那颗木珠,心脏狠狠一缩,竟是有些生疼。
恍惚中,又见着了那场淅沥冰冷的春雨。
墓地里,一团稚气的少女,与他一同将潮湿的黄土一抔一抔撒在他娘的尸体上。
少女张着被雨水打湿的眼,认真同他道:“保,保英哥哥,别,别哭。”
那时,她对他说“别哭”。
于是,往后与她分离的二十九年里,他成了个爱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