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聚了好多家长孩子,正在等学校开门。
可以说这是一次西平市的精英聚会,因为花得起2600给孩子办转学的人并不多,除了厂里的子弟们,就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孩子在这儿读书。
光夏利车就来了七八辆,还有好几辆普桑。
其中有好几个暴发户,人手一只鳄鱼拉琏小皮包夹在掖下,还有几个戴着崭新的传呼机,不知道哪儿来的时髦,有一段时间,有些人为了能露出腰上皮尔卡丹的皮带,连棉衣都要掖在裤子里,又土又俗,说的就是他们。
而且所有的暴发户统一头油大背头,头发滑的苍蝇都站不住脚。
西平市可是四大火炉之一,九月还有倒季节的秋老虎,热的人汗流颊背。
但现在流行上海滩,暴发户们标配就是风衣,头油涂的生人勿近,一个个像从水缸里被捞出来的一样,现场气味浓烈到能熏死人。
不过别看他们土,西平市成千上万的暴发户里,只有儿子有出息的才配站在这儿,儿子没出息的,这学校门口他们都不配站。
阎肇带着孩子们,站在很远的地方。
因为天太热,陈美兰准备去给几个孩子买个冰棍儿吃,正好碰上阎大伟也在给宁宁买冰棍儿。而胡小眉手牵着个小胖墩儿,那小胖墩儿手里拿个雪糕正在唆,胡小眉拿着四五个雪糕,也从小卖部前离开了。
“美兰,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小眉把西山那辆新车卖了,卖给陈平了。”阎大伟也是看到胡小眉,才会有感而发。
现在这个年代虽说笑贫不笑娼,但大家在人后,总还是喜欢议论几句别人的事非,阎大伟低声说:“我听人说西山要被判无期,小眉和西山到底有没有结婚啊,要他们俩没结婚,那车按理就该是圆圆的。”
陈美兰对阎西山的东西一直是一个态度,不稀罕。
他是开黑煤窑,贿赂领导,剥削煤矿工人赚来的黑钱。
而且将来他要得了肝癌,胡小眉和她儿子不会理他。
胡小眉不但会玩失踪,还会把圆圆的电话给医院,把阎西山那个臭包袱甩给圆圆,但圆圆怎么办,她要不去,身为女儿,抢救的时候医院一报警,公安就会给她打电话,勒令她前去。
哪怕圆圆给钱,医院病房里,尤其是病友们,最爱攀比的可不是谁家的孩子雇的护工好,而是谁的孩子更孝顺,愿意多在病床前守一会儿。
哪怕大家知道那个老人曾经抛妻弃女过,说的最多的也是:“他已经认错了,到底父女一场,你就应该照顾他到死。”
一颗精子的恩惠,半生的嫌弃,可他病了,他快死了,你就得负责在医院跑前跑后,一直到他死。
圆圆不用上班,时间不是钱吗,她白手起家,自己开店做生意,一天不在店里,工人们会好好干吗?
道德绑架只能绑架善良,要脸的人。
所以她现在态度强硬,不沾染阎西山的一切,尤其切断圆圆和阎西山的一切关系。
就是想在将来圆圆也能抛开阎西山那个大包袱。
“不稀罕,让她卖吧。以后阎西山落难了也甭找我们就行。”陈美兰说着,抱了四支雪糕要走。
阎大伟又说:“还有西山的那两个大煤窑,胡小眉应该也准备给陈平,刚才她带着的就是陈平的儿子,俩人最近打的火热不说,听说陈平在跟老家的爱人办离婚,估计也是为了她。”
暴发户们大多泥腿子出身,陈平在老家也有老婆,还有一串闺女,也是一群招娣引娣来娣的。
不过这年头,男人一暴发就离婚,太正常了。
他们能抛得下女儿和老婆,但抛不下儿子,难怪胡小眉会带着陈平的儿子。
这时正好有个暴发户也来买雪糕,虽说不认识,但大家都认识阎西山。
“岂止是煤窑,胡小眉原来有些关系,秦川集团的工程就是她帮陈平介绍的,你看,那不秦川集团书记的车?”这暴发户说。
远处停着一辆普桑,离那些夏利远远的,一看就是国有集团的车。
胡小眉笑眯眯的在敲窗子,不过敲开后,对方并没接她的雪糕,笑着聊了几句,等对方往上摇窗子的时候还一直在不停的挥手,直到人家完全摇上窗子,才停止挥手,拉着小胖墩儿走了。
阎大伟一拍脑壳:“还真是马书记的车,美兰你先回,我去给马书记打个招呼。”
另外那个暴发户唆着雪糕说:“你就是陈美兰吧,虽然我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西山的财产里有你闺女的一半,不管胡小眉怎么折腾那个煤窑,不管西山将来混成啥样,你好歹多拿些钱防身,以后横竖他要落了难,找的都是闺女,到时候你也不至于白白把自己气死。”
“他难道不要脸?”陈美兰反问。
这暴发户笑了一下:“平心而论,我风光的时候在外头跑,要没钱了肯定要回家找老婆孩子。要脸就意味着吃亏,这世道,我们这种人就活一个不要脸。”
陈美兰顿了一下,发现这是个真理。